□袁久平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这话用来形容路阳坝的仙人寨，似乎也不算言过其实。仙人寨据说是众寨之首，其余六个寨子分别是：麒麟寨、三星寨、佛亭寨、红岩寨、望儿寨与双包寨，如“七星望月”。

秋阳正好，兴之所至，一行五人前往仙人寨。车子顺着盘山公路一直绕到寨子脚下就需要步行了。

石梯尽处，一堵高大的石墙拦住了脚步。石头的拱门上端呈倒扣的碗底，两只雕刻玲珑精致的石狮子对称地俯卧于门楣，门楣上方同样的一块石匾嵌在石墙中。“西柄呈祥”——几个雕刻的大字赫然在目，字体苍劲雄浑。仔细一看，石匾左右边框上还分别刻有一行小字——右：光绪二年重修，左：云邑刘海鳌题。想必此寨年代久远，于光绪二年重新修葺、完善，可见清朝的云阳也被称为云邑，跟邑有关的大都与地名和邦域有关。紧挨石门右侧外与左侧内，两棵苍老的柏树高耸入云，不知是石护着树，还是树依偎着石；古柏森森，山风轻拂，舔舐着额头细密的汗珠，略带凉意。

跨过石门坎就是一个石院子，整栋房子全石结构，中间高、两边低，石墙、石窗、石门框，地坝边散落一个圆形石器，跟地面紧贴着；唯一两扇黄中泛白的木门紧锁，门楣上方两根长形木条风化成石头一样的颜色，上面钉着一张摇摇欲坠的蓝色门牌号：石人村14—14，门上贴有电子监控设备的警示标志；中间高房梁前面是灰色的彩钢复合板，与两旁的石头瓦房显得格格不入。瓦片上青苔覆盖，杂草丛生，房前屋后林木葱茏，于荒败之处又显得生机盎然。石人村不见石人，看来，这里的山与石头分不开，石头与村庄分不开，村庄又与寨子分不开。

石屋过去，穿过竹林，步道渐缓，逶迤起伏，林木幽深处又峰回路转，扶着简易铁栏杆顺着陡梯子往上爬，山势愈发陡峭，感觉仙人寨就在前方。一堵残缺的石墙内被恣意生长的几棵灌木覆盖，枝叶繁茂，天然盆景的造型。一座方形的单层矮石屋，木门和木窗相连，门扉紧闭，窗也是长方形木板封闭起来，应该是旧时的杂货铺。

玫红色的野牵牛花在太阳底下吹着喇叭，在石阶旁的杂草里竞相怒放。有一朵特别鲜艳的花扭着藤蔓跑到石梯上撒欢儿，顺着它所指方向，仙人寨高高地矗立在前方，坚如磐石，稳稳地端坐于山头。石梯边的树枝上系满了各种红色的祈福带和红布条。

一尊豹头铜眼的黑脸钟馗塑像立在石门右侧，神像旁边还有一个石香炉。一块石碑就立在香炉石坎的下方，石碑边缘的字迹虽有些漫漶不清，但保存还算完好，而仙人寨的秘密就藏在这块石碑里，碑文是最好的向导。仔细揣摩了一番，多亏我认字的功夫，逐字逐句地读了一遍，除字迹模糊的不认识，其余部分半认半猜，应是八九不离十。内容摘抄如下——

“此仙人寨未详其始”，即不知究竟是哪个朝代所建，据说始建于东汉末年，已有上千年历史。传说秦末汉初大将樊桧在此屯军，守望漉阳坝的粮草备军；东汉时期光武帝刘秀也曾屯兵于此。

“相传明末张献忠入寇，有黄龙二时所左右，贼惧不敢近，一寨安堵而神之灵。从此著居民每一日相聚作会，为神生降之庆，远近拜礼者不下数百人。当会之日，往往霹雳大震、雷火扫殿、以除不祥……”由此可见，自古以来素有“米粮仓”之称的路阳坝因其独特的地理优势，就成了兵家的必争和坚守之地。

“予闻其灵，心马慕之。丙申春进香，初至直上，四面峻绝，高数千余丈，是盖独得乾坤之秀，而为神亦也。最上则巨石壁立，当面宛如门形，或曰此仙人室也。”最喜这几句描述，仙人寨的海拔应在1000米左右。四面峻绝，独得乾坤之秀，可见悬崖峭壁何其险峻，山寨气势何等恢宏！据先人所知，仙人寨的鼎盛时期拥有大小殿堂500余间，建筑面积约两万平方米，全是石头砌的数层碉楼，有东大门、南大门和西大门，加上植被丰茂，像一座梦幻的城堡。可惜在动荡岁月中遭人为破坏、损毁严重。

“予捐金五百缗，置田业一契，每年纳租八硕作香火之……凡夫子好善名哉……用照仙人之……知某人所为，如此无不捐宝的踊跃、乐善俾庙……约据存施主家内退押供租不得稍为推减，荒山熟地功记私行。远来香客务必招付随缘，募化勿强征，人喜神欢。”署名为：“xx十五年己丑岁春王月下浣蓬山王崇涛自撰。”

寨子全石构造，主体有两道石门，依旧是拱形结构，巨石堡垒，固若金汤；石墙上有方形或圆形的孔洞。用于瞭望、通风或采光；门楣下方的石头上隐约可见精美的浮雕图案。第一道石门上有“南海廷雅”几个大字，“廷”字模糊不清，只是揣测而已。大字下面刻有几十个姓氏，可能是当年重修寨子时所立的功德碑，路阳坝有一个南海村，不知有无关联。从石拱门进去又石阶直上，门中有门，最后一道石门矗立在眼前，拱门上方“蓬岛飞峰”几个繁体字更显雄浑大气；居于上端的雕龙精美绝伦、惟妙惟肖，框形设计，祥云飞龙护佑“仙人砦”三个字于其中；两名古代官员的雕像分列两侧，手里各持一物件相对而立，虽有风化剥蚀的痕迹，仍然栩栩如生。

本想进寨门一探究竟，但绛红色的木门紧闭，无缘见到仙女娘娘和寨上的各路神仙。

寨门左右各有一堵围墙，右边留一扇门的宽度可以绕到寨子侧面的露天坝子。半壁石墙上爬山虎贴着石缝向上生长，太阳的金光正从寨顶洒下来，一群不知名的小飞虫通体透明，像一团闪烁不停的星子在空中乱舞，那一刻，世界安静下来，我忘了几个同伴的声音，想到了一句话：“他就是光，在他毫无黑暗。”

（作者系重庆市云阳县作协理事、副秘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