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天胜

二月二，龙抬头。这个时节，万物生机盎然，在民间，也是人们纳祥转运的日子。

在知德大道边上的一家装修公司内，刚上班没几天的邬帮在手机上忙碌着，一会儿是语音，一会儿是文字。过了一阵，他抿然一笑，起身出了公司大门，径直去到住处旁的快递驿站，取走一个神秘设备。

他信心满满，以为从今天开始，将有泼天的富贵在等着自己。

合伙兼职

“邬帮，你不是缺钱吗？”工作间隙，胡信递给他一支烟说道：“我有一个挣钱的门路。”

“啥子门路，还整得神神秘秘的？”邬帮半信半疑。

“你去……每小时工资有200元呢。”

20岁刚出头的邬帮，脑瓜子机灵，一听胡信的话，知道此门路有搞头。他马上在平时打游戏的QQ群里发了一则广告：找兼职，500~1000元一天。

这么好的兼职，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工作。一时间，给他留言的就有十好几人，有的问他兼职做什么，有的问他在哪里兼职，还有心急的直接打电话说要做兼职。

邬帮耐心地和所有想做兼职的人做了沟通，有的人知难而退，有的人却知难而进。知难而进的，他继续给他们讲清兼职内容和要求。接下来，邬帮从胡信那里领到一个网关。拿着这个设备，他兴冲冲地来到一个兼职人的家里。按照胡信的要求，邬帮将固定电话线插在鼎信网关上，网线连接光猫，光猫和路由器也用网线连接，然后路由器与网关再用网线连接。

所有设备连接好后，邬帮示意胡信连好了。胡信亲自打电话进行测试，没有问题。他再向上家作了报告。

上家是谁，邬帮没见过，胡信也不知道，只叫他“哆啦A梦”。

果然挣钱

说起是怎么开始做这份兼职时，胡信依稀记得，那是在2022年9月中旬，自己无意中看到一个找兼职的广告，上面写着收闲置的座机号，2000元左右一天。

按照广告上的提示，胡信和发布广告的“哆啦A梦”通过蝙蝠聊天软件进行了沟通。很快，他和“哆啦A梦”谈好了兼职的工作和价钱。

具体的工作就是牵网线、办固话座机。之后，“哆啦A梦”给他寄来一台语音网关设备。网关设备插上网线后，“哆啦A梦”就可以通过远程给他搭建设备。设备搭好后，就不需要再管了。

那天，他和“哆啦A梦”还谈了具体的工钱。从早上10点开工，到晚上的7点，是一天的工作时间，每天9个小时，做满可以得2300元。

这份兼职的确赚钱，但胡信手上没有固话座机。找谁呢？胡信在脑中将身边熟悉的人筛了一遍。邬帮比较适合，给他开1800元/天。邬帮脑瓜机灵，很快就找了两个人办了两部座机。至于邬帮给那两人开多少工钱，胡信不知道，他也不好去过问。

既然有更多的人和座机加入，原来的一台设备哪够？胡信又在淘宝上买了两套网关设备，按照邬帮提供的收货地址发了过去。没过多久，邬帮介绍的那两个人在9月底陆续装好了设备。

这份兼职，相对简单，只要始终保持固话座机畅通，不被封停就行。转眼间，一个月过去了。那个月，胡信给邬帮开了3万多工钱，他自己只挣了1万多点。

2022年11月，正当胡信憧憬美好未来的时候，不知哪个环节出了纰漏，邬帮直接跳过他找到了新的上家。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手下没兵没将，胡信再也干不起来了。好在，他也是“想得开”的人。反正这是违法的事，不能干就算了，不勉强自己。

另起炉灶

后来，胡信才晓得邬帮是如何自立门户的。

那天，胡信酒后说，自己是在贴吧中发现的这份兼职工作，还问邬帮这份工作怎么样？

邬帮见胡信整天什么事也不做，纯粹靠自己挣钱，简直就是个跷脚老板。那会儿，他还没喝醉。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第二天，邬帮果然在贴吧中找到了同样的兼职广告，对方自称叫“大黑熊”。他试着和“大黑熊”联系，工作内容和要求跟以前一模一样。他决定立马终止与胡信的合作，自己另起炉灶。

没有中间商，赚钱更多，邬帮干劲也更足。他不断地在QQ群、微信朋友圈中发出招兼职的广告。这些QQ群和微信朋友圈，都是自己平时打游戏建立起来的，里面的朋友没几个富裕的，渴望经济自由是他们的强烈愿望。

没费多少工夫，邬帮就招募了5个人。5个人就有5部固话座机，也就是拥有5份财富。这样的兼职，轻松愉快，哪点要不得？

果然，他得到的实惠吹糠见米。按照“大黑熊”的要求，他的工资按小时计，用虚拟货币USDT结算。在前期兼职的经验上，他能估算出每小时的工资，大概是六七十个USDT币。如果按照当天USDT币与人民币的汇率计算，约为400元/每小时。

要将虚拟货币转换成人民币，还要几步流程，但邬帮已是轻车熟路。每天下班后，上家会将他所得的报酬通过欧易虚拟货币交易平台，转USDT币给他。如果自己需要套现，就将USDT币挂在平台上，自然就有人来买，然后通过他的微信或支付宝二维码转账给他。

背弃家训

看着手机上的到账，邬帮心中有说不出的高兴。这钱也来得太容易了，照此下去，自己要不了多久就会成为富豪。到那时，周游世界，跑车代步，多么惬意的人生。

柜子上摆放的黑匣子，散发着一种神秘力量。邬帮仔细打量着它，似乎要吸走它所有的力量。黑匣子叫网关，像个长方体的盒子，上面有四个网线口，四个电话线口。

他隐约知道，“大黑熊”是通过这个黑匣子来搞电信诈骗的。有一次做测试的时候，他注意到，“大黑熊”在境外打电话，自己的来电显示就是设备连接的固话号码，要不是他事先知道这个事，还真以为是国内打来的。

从小，父母就教育他，人要活得干净，犯法的事不要干。刚出社会那阵，他是秉承这个家训的。可没过多久，身边的朋友天天打游戏、泡酒吧。他们哪来的钱消费？他不知道，只知道自己也向往这样的生活。可在装修公司挣的那点死工资，哪够？

说实话，最初答应和胡信一起干的时候，他还是忐忑不安的。可干了几天下来，不但发现没事，而且进账还很多。在巨大的诱惑面前，他彻底背弃了家训。

殊不知，背弃家训的时候，也是他滑向深渊的开始。一张无形的法网已悄然向他张开。

难逃法网

冥冥之中，邬帮似乎也感受到了法网收紧的力量。

以前，一个固话用上一个星期左右才会被封掉，可近期，他手下的座机用不了两三天就被封掉了。他知道，这是公安机关和电信公司在根据座机使用的频率做出的正常反应。封了座机，就等于封了挣钱的渠道。

他不断地在QQ群和朋友圈中发展兼职，一个个兼职的固话座机纷纷被封。转眼到了12月底，这段时期，国外放假，邬帮也决定暂停兼职。

翌年2月，他从酉阳回到梁平，决定在这片生他养他的地方开辟出根据地来。

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这个道理，他也知道。自己所从事的兼职工作就是为境外诈骗团伙提供帮助，在自己的身边，甚至是亲戚，已有不少人遭遇过电信诈骗，他也曾痛恨过这些境外诈骗。可他又安慰自己，又不是自己亲自去诈骗的，怎么能怪我呢？

亮儿是自己的发小，有好处不能忘了他。明白兼职要求后，亮儿二话没说，马上去到营业厅办理了一部固话座机，安放在玉龙庭院顶楼的家中。在他看来，顶楼隐蔽，一般人不易察觉。

一开始，邬帮还是有点担心，同样怕被封停。第一天，设备运行正常，没有故障，没有封机。他心中暗喜。

第二天上午，仍没封机。下午时，“大黑熊”告诉他，座机被封了。他赶紧叫亮儿去营业厅解封。临行前，他教亮儿这样说，我们是在搞游戏推广，打电话的确有些频繁，但绝不是干坏事。

营业厅相信了亮儿的谎话，但要以观后效。当天下午，座机没再封。

这天，他们没有做满9个小时。他和亮儿之前约定，一天做满9个小时结1000元，如果没做满，就按110元/小时结账。这个约定，也跟“大黑熊”对他的要求一样，只不过是单价上不同而已。

第三天上午，亮儿的座机同样被封。亮儿去到营业厅，好说歹说，磨了很久才解封，却耽搁了不少时间。此后，更是断断续续被封。

邬帮似乎感觉到法网越结越紧。第五天上午，他从亮儿家把设备取走了。

还没走出多远，邬帮就接到了公安机关的电话……

后记

2024年8月22日，邬帮、胡信因犯帮助信息网络活动犯罪活动罪（简称：帮信罪），分别被重庆市梁平区人民法院判处有期徒刑十个月，缓刑一年，并处罚金一万元，没收相关违法所得和作案工具。

备注：邬帮、胡信、亮儿为化名。

（作者系重庆市报告文学学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