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次:011 2024年11月25日
□刘泽安
母亲过完七十大寿,突然间觉得母亲苍老了许多,走路的步子慢了,说话的声音小了,看人的眼神也迟钝了,连坐下来的身子也迟迟疑疑,要蹲好一阵才坐下来。可回忆起儿女以前的事还是很健谈的,可以将一些细节娓娓地道来。
有客人来家里时,母亲常常讲起我的童年趣事:光着屁股到小溪沟里捉螃蟹,不但螃蟹没捉到,一不注意反而手指被螃蟹钳到丢不开而大喊大叫;穿着开裆裤到村里的小学堂读书,老师与母亲交涉了好几次,母亲才把我的开裆裤丢掉……母亲讲得高兴时会哈哈大笑,惹得客人也跟着讪讪地笑。母亲甚至在我女朋友面前也拿这样的趣事来笑话我,弄得我很狼狈。
后来,母亲在孙子、孙女面前,还是照样讲我们童年少年的那些糗事,惹得孩子们常常在我们面前肆无忌惮地笑话,也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笑料。我们也不好责怪什么,母亲老了,儿女的这点趣事她还记得清楚,已算是一种爱。
在儿女亲家面前,母亲也常常讲起儿女年轻时谈恋爱的一些事情。这种事情传到了儿媳、女婿的口中,尽管那是过去的事,可也就成了儿媳、女婿的口实,特别是妻子捕风捉影的依据。我在妻子面前也不好多说什么,母亲所摆的龙门阵只是她当时看到听到的一些表面现象,并不是事实。我不承认吧,妻子说我不老实,承认吧又不是事实,因为那也是从母亲嘴里说出来的,我是真不好回答。我本想跟母亲谈谈,不要再说以前的那些人那些事。进到里屋,见母亲闭着眼睛听电视,我看到已经老态龙钟的母亲突然睁开眼,看了看我,问我:“有什么事吗?”我又不忍心跟母亲说起那些事,便说:“妈,您自己看电视吧。”也许,母亲能记起的就是儿女年轻时的那些事,那是她心中最珍贵的一点记忆。如果打断她的记忆,也许她的生活就失去了一份情趣,甚至一份寄托。
母亲老了,愿她的记忆没有老,我愿承担她对生活的记忆所带来的一点尴尬。尽管这份尴尬有时也让我窘迫,可我想起母亲尚能想得起儿女曾经的那些事,那就是对儿女最真实的爱,我还有什么可以不让母亲说的呢?
(作者系重庆市綦江区作协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