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次:011 2024年11月26日
□张祥华
有句老话,天下有三苦:打铁、摇船、磨豆腐。
打铁,作为一种原始锻造手艺,曾是许多工匠的谋生行当。现在还记得,渝碚路井口公路边,有家用石棉瓦搭盖的简易铺子,没有店名,门边的铁皮墙上,用墨随便写着斗大的“铁铺”两字。这儿打铁的师傅姓姚,已逾六旬,“工龄”却差不多有50年。
这个铁铺,只有一间房子,左边是火炉,炉前一大铁墩。师徒两人,师傅使小锤,徒弟砸大锤。小锤是大锤的灵魂,是指挥,管造型修形;大锤是小锤的脚力,小锤指向哪里,它就奔向哪。小锤一声,大锤一声,一轻一重,叮咚叮咚,声音沉闷,千篇一律。
姚师傅打铁,有板有眼。他左手握捏的铁钳,夹着红铁块,前推后挪,左支右摆;右手握着手锤,高举重打,低抬轻击。手锤砸在铁块上,“当”的一声脆响,钢音回旋不绝。大锤紧接着砸下去,“咚”的一声闷响,带点余音,很短。几锤过后,姚师傅开始敲闲锤,就是让锤子不砸铁块,敲在砧墩上,让它反弹后下落,落下再反弹,形成连续敲击的声音。闲锤过后,又是实锤。空锤、闲锤交替,大锤小锤错落,像是交响乐,气势恢宏,悦耳动听。
姚师傅说,从前打铁没有鼓风机,只有风箱,全靠一双手,烧的煤质又差,灰尘特别大。他曾有过三两个帮工,每次打铁都是自己把钳,做上手活,几个帮工有的敲大榔头,有的拉风箱。
打铁需要双脚站稳,立好马步,双手紧握榔头柄,稳、准、狠。火星四溅,加厚的帆布工作服也会烧出洞,不要说飞到手上了。抡大榔头时不能戴手套,否则手上容易打滑,榔头要飞出去伤人的。抡到后来,手上起了泡,再后来就变成老茧了。
打铁看似粗活,其实非常细,比如把握烧铁的火候,就得十分讲究,不易学,也苦。所以,铁铺只剩一个学徒跟着,风箱也早改用电动鼓风机了。即使在寒冷的冬天,铁匠铺里也是热气腾腾的,敲打着各式各样的铁器,不一会就得赤膊上阵了。
周围十里八村,就这个小铁铺,顾客们想要什么,用纸板剪个样子,交给师傅,再交待几句什么“左撇子用的”“刀头要重一点”“打把三斤重的”就可以了,取货的时间短则一两天,长则三五天。
顾客十个里头有八个是捧着废铁块来的,这样算加工,否则就是制新。因成本不一样,加工的价格要实惠不少,比如一把火钳制新1元钱,加工只要5角钱或更少。
2000年后,铁铺的生意就一年不如一年。铁匠铺偶有顾客,要的一般是菜刀、锅铲、火钳、煤锹,其他活计几乎没有。姚师傅也想得开,说有生意就干没生意就歇着,反正有几个退休金。只是苦了徒弟,想转行,还没方向。不管将来怎样,把所有手艺传给他,以后用不用,不管。
(作者系重庆杂文学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