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卫

浓浓严寒里，连高贵的银杏、坚实的橡树、伟岸的枫香，都叶落枝秃，但冬花，却顶风冒雪，绽放芬芳。

腊梅是冬花中最为人称道的花种。一进腊月，我都要到城郊的关口行走，因为那里有成片成片的腊梅花，几乎家家户户都有，还有专种腊梅花的专业户。腊梅花瓣小，黄莹莹的，特别香。村民剪枝卖，或十块，或五块，用草绳系成捆。韩大爷年近七十，每年卖腊梅的收入，能买回老两口的过年货。他一只脚有点跛，是他前年剪腊梅时摔的。大的腊梅，剪枝要搭梯子，但腊梅枝丫脆，梯子滑倒，把他摔伤，躺了一个多月床，舍不得花钱医，右腿就落下残疾。他说，一个姑娘已远嫁邻县，俩儿子都在城里安家，接他们去住，就是舍不得这片腊梅才不进城的。

俩老人一月的生活费不到两千块，可仍然活得乐滋滋的，因为他们有腊梅，生活有浓浓的馨香。

山茶花让人惊讶的是，它的零落，不是花朵落，而是一瓣一瓣地落。用“徐徐凋零”，更为准确。山茶花朵，无虫眼，尘埃，真正做到了一尘不染，保持了自身的洁净。来自天空的雾霾，来自行人的呼吸，来自泥土的虫子，都不能污染它、伤害它。这份纯洁，让其它花品只有仰望的份儿。山茶花是冬花的代表，因为它的品质高洁。

鹤望兰则是冬花的精灵。很多人都喜欢兰花，但在冬天开放的兰花极少。鹤望兰没有开花的时候平淡无奇，但花开后让人惊艳。它的花姿就像仙鹤要飞向远方。鹤望兰特别适合送给爱人、情侣、朋友，表达思念之情，想要把所有的幸福都给心爱的人。因此鹤望兰是人间的妙物，可遇而不可求。古诗这样赞它：泣露垂霞散，宽忧弄翠帏。旅痕孤馆寄，鹤眼待漫归。

蝴蝶花是冬花的珍品。它的美名，缘于它的花形像飞翔的蝴蝶。其实，它的出身很贱，是鸢尾科，就是我们农村常见的扁竹根那科。蝴蝶花在我乡村行走的路边山野常见，它喜欢在水泽旁或树荫下生长，极少被关注。但它的美，让人惊诧。或淡墨，或淡蓝，或白蓝渐变，很清雅素丽，就像山村少女，绝不媚俗。看着它，我就想起这些词儿：忧患、沉思、遐想……

木棉花则是冬花的标志。第一次见木棉花是在北海，那是2014年的冬天，应邀去参加散文笔会。一到北海，那高大的木棉树，盛开的木棉花，一下就把隆冬的冷酷扫除。花朵红艳热烈，像要把冬天烧烫。因为它高大，像雄伟的英雄，所以人们又叫它英雄花。“热烈”和“美好”集于一身，所以我说木棉花是冬花的标志，也是人们心中最敬仰的花朵。木棉花又叫攀枝花，还叫英雄花，可见它的品质。

迎春花则是春天的使者，因为它开放后才是春天的百花盛开。迎春花常在冬末的路边，山野开放，星星点点的，十分迷人。我最早知道迎春花这个名字，是作家冯德英，他写了三部书——《苦菜花》《迎春花》《山菊花》。儿时特别想看书的年代，《苦菜花》是作为“黄色”小说被禁的，好在我有位爱好文学的大姐，悄悄借来，我偷偷读。这是我最早接受的养料，我大姐万万没想到，几十年后我能成为一名作家，也能出几本书。《迎春花》《山菊花》我上大学后才读到，比《苦菜花》差些，但拍成的电视剧很不错，有浓浓的胶东地域特色。迎春花不畏严寒，不择水土，生命力旺盛，就像我这样的农家子弟，所以冬天户外见到它，我特别亲热。

我喜欢冬花，是因为它们常常无人关注，默默生长，低调且坚韧。它们只有一冬的生命，且危机四伏，被雪、霜、霖重重围困，仍然绚烂绽放，给人间增添清香和美丽。

（作者系重庆市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