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胜

又到周末，吃完饭后，和妻子散步到家附近的超市，看到超市的糖果展台，才发现已经几个月没有吃过糖了。昨天，父亲打电话来，说家里准备杀年猪，问我啥时候能够回去，我才想起，从7月过后，就没有回老家了。

超市的糖种类有好几十种，从几元到几十元不等，走过展台看到了苞谷糖，便和妻子商量能不能买上几颗。妻子不爱吃糖，也劝我少吃糖，因为吃糖的坏处多过好处。于是她便阻止我买。不过，我还是站在苞谷糖展台前拿起一颗，看了许久，直到妻子叫我，才放下糖，匆匆离开糖果展区。回家后，我后悔起来，还是该买上几颗。妻子翻了一个白眼：“不是不让你吃，你看你的体重，要控糖，不然得了糖尿病就麻烦了。”我也没法反驳，知道她是为了我的健康着想，可那颗苞谷糖，我想我还是应该把它从记忆重新再回味一次。

小时候爱吃糖，所以我的牙齿到现在也是东倒西歪的，大概是糖吃多了的原因。我最爱吃大白兔奶糖、徐福记酥糖、旺仔牛奶糖，还有阿尔卑斯糖等。苞谷糖价格比较低，所以家里经常会买，吃得多了，自然就不爱吃了。

小时候，爷爷经常会在干完活休息时从荷包里抓出两颗苞谷糖，一颗塞进我的嘴巴，一颗塞进自己的嘴巴。我说：“爷，这糖一点也不好吃，我更喜欢吃奶糖，你为啥子喜欢这个糖？”爷爷指着糖，又指了指地里的苞谷地：“你看，这个糖就是地里的苞谷做的，吃起来味道嘿安逸，不像那些糖都是假的。”后来我才知道，这苞谷糖除了长得像苞谷，其实一点苞谷的成分也没有。

工作以后，我吃糖少了。每次回老家依然会给爷爷买上一大包糖。爷爷85岁那年，牙齿掉光了，我便给他买软糖，棉花糖、水果软糖，不过，最多的是他最爱的苞谷糖。

爷爷老了以后，每天仍旧喂猪、挖地、种菜，直到2023年的3月，摔了一跤，才终于停下来了。那一跤，让爷爷在床上躺了大半年，连记忆也摔没了，时常说胡话。后来医生鉴定，爷爷老年痴呆了。那段时间，父亲和我的名字有时他也记不起了，但苞谷糖，就像恢复记忆的药。他吃糖的时候，就想起我。一边吃着糖，一边唤我的名字，把我唤到床前，用那瘦骨嶙峋的手颤巍巍地抓起苞谷糖往我手里塞。我说：“爷，够了，包里装不下了。”他才收回他的手。从此，我每次回家便会买苞谷糖，那样爷爷就又能想起他的小孙子了。

今年7月，爷爷走了。父亲告诉我，在爷爷咽气前，母亲问他想吃点什么，爷爷用尽力气从被窝里拿出两颗苞谷糖，一颗递给母亲，母亲剥开给爷爷，爷爷拿在手里没有吃。又把另一颗递给母亲，嘴里喊着我的名字，慢慢没了声音，冰冷的手里仍然紧紧拽着那颗苞谷糖。

爷爷带着那颗苞谷糖和对我的思念走了，回到那片玉米地。而我却再没吃苞谷糖了，因为爷爷走后，苞谷糖便没有了苞谷的味道……

（作者系重庆市涪陵区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