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次:011 2024年12月17日
□梁晓丽
英多次请我到她老家阳沟湾玩,因忙于生计一直未成行。昨天,在零星小雨里,我终于去了。
阳沟湾在山高林密的凤凰山脚下,地势并不陡峭,一条水泥路从山脚起步,穿过山坡,蜿蜒成带状,一直到雀儿坪。英的老家就在公路旁,沿途有很多红砖楼房,大多关门插锁;有的锁已生锈,有的院坝里长满青苔、杂草;还有的青瓦房上破了洞,长了尺把深的草,看上去主人已很长时间没回来了。瞬间,荒凉冷清的感觉涌上心头。
我们到时,一条老黑狗蹲起八字脚,在田坎上狂叫。山里的狗,责任心强,主人不发话,它就一直嚷嚷,那阵仗是要和你拼个你死我活。走过一条田间水泥小路,路的尽头,一栋红砖房出现在眼前。听到狗叫,一个身材瘦小的婆婆从堂屋小跑出来。老人家吼住了狗,然后望着我们不说话,眼里写满警惕。山里人热情,但一些骗子专门进山行骗,很多人上当,再遇见陌生人,就变得十分小心了。
我急忙说:“婆婆,这是黄英家吗?我们是同学,来看看她。”
“英上班去了,那啷个办呢?”婆婆很焦急,“你叫啥名字?”“婆婆,我是小丽,就是山那头枫香湾的。”我边说边指方向。
“哦,那你等等哈!”婆婆转身进了屋,只听在屋里叽叽咕咕一阵后,她又出来了。这次,她眉间舒展开,端来小板凳让我们坐,还说:“妹儿,我是江的妈妈,你们进屋等吧,江一会儿就回来。”江应该就是英的老公了。这时英的电话也来了,还是那么快人快语。
谢过了婆婆,我们站在水泥坝子等主人。坝子边上有一个用石头砌的柴火灶,左侧是一片松树林。红砖房后是高大挺拔的凤凰山,房前是开阔的李子园,不知是季节错乱,还是怎么,李子树上竟开了几朵雪白的花,像俏皮的雪花挂在树梢,白白嫩嫩的,惹人怜爱。
空中飘着零星小雨,落在头上冰凉冰凉的,虽是初冬,山里的气温却只有几度。我拉紧外衣,往那片松林走去,婆婆也跟在身后。
“婆婆,平时就您一人在吗?”我转过身,看见老人额头上的抬头纹像山坡上的一层层梯田,我恍若看到了已离开人世的外婆,她曾经也有很多抬头纹。“一般就是我一个人在。”
这些年,夏天高温时间长,城里像蒸笼,城里人坐在家中像蒸桑拿,高山有个避暑房,靠近松林边,是很多人的梦。儿时千方百计想逃离的大山,如今处处是宝。
我们在松树林下站了很久,婆婆给我们讲英家养鸡的故事,讲如何喂鸡,不喂饲料、不圈养,早晨鸡成群结队走出鸡圈满山跑,吃饭时,又结伴回来……
走出松林,天色暗了下来,虽然才下午4点多,但山里的冬天,天黑得早。等不及英回来,我们不得不返城了。和婆婆道别,她眼里竟闪烁起泪花。我以为我说错了什么,连忙问她怎么了?她说:“妹儿,我这是舍不得你们走。说实话,我一个人在屋,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说完抬手用衣袖揩眼睛,我的心像被什么揪了一下。
“你们吃了饭再走嘛,等英和江回来。”她红着眼挽留我们。
婆婆一直喊我们留下来吃晚饭,但我们怕给老人添麻烦,还是坚持离开。走时,老黑狗跟在她身后,一直摇着尾巴。婆婆把我们送到公路边,一直目送我们离开。老黑狗趴在她身旁,白色的雾从四面八方涌来,挡在婆婆和我们中间。
突然,我感觉鼻子很酸,像有一种无形的东西轻轻触碰了我的心房。
(作者系重庆市万州区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