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回乡路,回眸铁路春运的变迁
版次:009 2025年01月16日
□熊家林
1月14日,又迎来了一年一度的春运。
漫漫春运回乡路,回眸铁路春运的变迁,有颇多辛酸,颇多感慨。
那辛酸,是因为挤破脑袋也买不到火车票,大年三十不能回家,不能同亲人团聚吃团年饭而感到犯愁。
那辛酸,是每年春运的“恐慌症”让人难以磨灭,一到春运,生怕接到亲友打来电话,又要拜托买几张紧俏车次卧铺票,为找票、订票而烦恼。
那感慨,是自从有了高铁动车,供求矛盾瞬间消失,网上买票分分钟搞定,在外打拼的游子坐上高铁动车,准时回家吃上团年饭而感到兴奋。
春运的兴起
铁路春运的变迁,还得从20世纪50年代说起,不过,那时的春运,正值新中国建设时期,仅有2.2万公里的运营铁路,6亿人口的中国,还没有春运的喧嚣,“解放型”蒸汽机车牵引的绿皮车,喘着“吭哧吭哧”的粗气以40公里/小时的速度运行。
1953年3月25日,毛主席视察徐州站春运工作时的情景,候车厅、车站广场、站台上,乘坐火车的旅客不多,冷冷清清的,像这样的冷清场面,一直持续到改革开放。
铁路春运,伴随人口的增长、改革开放的活跃、流动人口的暴增而发生变化。
1978年12月,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改革开放浪潮,拉开“生意潮”“务工潮”的序幕,节前回家过年,节后外出务工的农民工逐年上升。
1980年,《人民日报》首次用“春运”二字报道大规模铁路春运,直到1992年,加快了改革开放的步伐,大批“民工流”“探亲流”“学生流”像潮水般涌来,三股客流叠加,形成春运高峰,铁路部门采取加开“闷罐车”,停运慢车,腾出客车车体加开快车,运输回家过年的民工。
回想那个年代,每年春运来临,重庆铁路分局安排人员前往对口增援的哈尔滨铁路局接来客车车辆。春运结束,把增援的车辆检修完后,再安排人员押送回去。
那些年,一到春运,仿佛患上了“恐慌症”似的,亲友拜托“买火车卧铺票”的电话、短信铺天盖地,能推则推,的确推不掉的“关系”,想方设法买。
购票的艰辛
买票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
因为大家拖家带口,在菜园坝广场风餐露宿,默默忍受排队之苦,不少旅客已经排了几天几夜,排拢没了,没了又排,始终没能买到所需的火车票,所以许多旅客干脆找“串串客”带去找“票贩子”,宁愿高出两三倍的价格,在“票贩子”手中买高价票。
买到卧铺、有座票的旅客还好,要是买的是无座票,或是找“羊儿客”带进站送上车补超员票的旅客那就惨了,长途乘车,常常超员200%~300%,118个定员的硬座车厢挤了两三百人,过道上、座位下、厕所里、连接处、盥洗间,到处都挤满了人,密密麻麻的,几乎没有立足之地,一站就是两三天、三四天,脚都要站肿。
有的旅客出现精神错乱,掏出大把大把的钞票往车厢里甩;有的打开车窗要往下跳,幸亏被身旁旅客拽住;有的掏出水果刀一阵乱舞,硬说有人要抢他,不得不让乘警果断控制,叫来随车医生,注射“镇定剂”,方才“悄悄”睡去。
那时候,铁路春运像打仗,茫茫人海淹没了菜园坝火车站,武警全副武装维持站车秩序,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严格把守铁路职工通勤口、旅客进站口、黄沙溪端头出站口,无票人员、冒充铁路职工人员,休想从武警眼皮下混进站,就连“串串客”“羊儿客”见到武警也畏惧三分。
那时候,铁路客运部门采取以市县劳务部门为单位,提前登记,与当地火车站订购民工团体票,虽然解决了团体旅客购票难的问题,但仍有大量零散旅客在车站广场风餐露宿,默默忍受排队买票之苦。
菜园坝火车站广场,尽管雨雪纷飞、寒风凛冽,但风餐露宿的民工,凌晨两三点钟就排起长龙,一排就是三四个小时,刚排拢售票窗口,广播里传来“北京、上海、广州、福州、厦门、乌鲁木齐、西安、昆明方向的车票已售罄,请旅客们选择其他交通工具出行……”的广播声,使旅客那颗着急
旅途的回忆
20世纪90年代中期,笔者带队检查路风,车厢挤满了旅客,密密麻麻的,无法下脚,要想从车厢挤过去,真还得挤出一身汗水,或抓住行李架踩着座椅靠背,艰难地往前移。蹲在地板上的旅客免得起身,干脆叫我们踩着他们的肩膀挤过去。
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乡对我说,那是1993年的春运,他和他老爹第一次在菜园坝火车站坐绿皮车去昆明打工,坐了30多个小时。2003年春运,他最后一次从乌鲁木齐坐绿皮车回重庆,坐了48个小时。蒸汽机车、内燃机车、电力机车拉的闷罐车、绿皮车、红皮车,都坐过。
他说,蒸汽机车吐着滚滚浓烟,一会儿吐黑烟,一会儿吐白烟。遇到长上坡地段,司炉莽起加煤,让炉火烧得更旺,让机车有足够的蒸汽冲坡,机车就会吐黑烟。遇到平路或下坡地段,司炉添加的煤少,机车才吐白烟。遇到进入长隧道,机车吐出的滚滚浓烟顺着车窗灌进车厢,呛得旅客直咳,赶忙关下车窗,阻止浓烟往里灌。
谈到漫漫春运回乡路,家住江津德感的老王感慨万千,他说,他坐过38小时的绿皮车,挤在人贴人的硬座车厢里站了两天一
夜,站得头昏脑涨,上厕所也要排很久的队。
他说,他喜欢听闷罐车“咣当咣当”的催眠曲。夜深人静时,睡在闷罐车地板上,挂在闷罐车前头奔跑的蒸汽机车,时而发出“呜——呜——”的汽笛声,伴随列车轮与钢轨接头撞击传来“咣当咣当”的催眠声,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一位家住河南洛阳的朋友说,是闷罐车让他结下姻缘。30多年前,他在重庆大学读书,那年春运的一天上午,在家过完春节,他从洛阳挤上北京开往重庆的加班车,加班车是蒸汽机车牵引的闷罐车,闷罐车里挤满好多好多的旅客,在车上结识了年轻漂亮的女友。她见我老实巴交的,人长得帅,呆呆地挤在厕所旁,她叫我坐在她被卷上,一同坐到了重庆,一同撞出爱情的火花。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夫妻俩已是重庆一家公司的大老板了。
那些年,活跃在菜园坝火车站周边的“羊儿客”“串串客”“票贩子”到处乱窜,尽管铁路公安一如既往地严厉打击,但“票贩子”就像寄生在旅客身上的跟屁虫,只因运能与运量供求矛盾的存在,就有了“票贩子”生存的空间,只因旅客买不到火车票,愿意掏钱买高价票,这就给“票贩子”创造了交易的市场。
春运的未来
三十多年过去,弹指一挥间。铁路6次大提速,加快既有线升级改造,高速铁路、客运专线加速建设,到2024年底,中国铁路营业总里程,由1949年的2.2万公里发展到16.2万公里,其中,从无到有的高铁里程发展到4.7万公里,覆盖全国90%的县,通达93%的50万人口以上城市。列车运行时速,由1949年的40公里/小时、蒸汽机车牵引的闷罐车、绿皮车,发展到时速350公里的“复兴号”动车组。
旅客一机在手,网上买票分分钟搞定,刷脸进站,省时省力,方便快捷,昔日日行千里路,而今数千公里半日可还,“羊儿客”“串串客”“票贩子”伴随运能与运量矛盾的消失而消失。
菜园坝火车站冷清了10多年,伴随菜园坝高铁站、菜园坝综合交通枢纽轨道18号线、26号线、27号线、公交、轨道交通、高铁零换乘配套建设,届时,一座崭新的菜园坝高铁站,将与重庆北、重庆西、沙坪坝、在建中即将开通的重庆东五大高铁站互联互通,伴随“米字形”高铁网的建成,重庆市民乘坐高铁动车出行,将实现1小时成都、贵阳,3小时西安、长沙、昆明,6小时北京、上海、广州、香港。
漫漫春运回乡路,弹指一挥间,昔日“一票难求”的时代一去不复返,再也没有了“人山人海、排队买票”的喧嚣和烦恼。
(作者系南岸区作协会员,现任中国铁路成都局集团公司涪陵工务段关工委常务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