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天胜

“四面青山下，蜀东鱼米香”。在巍峨的高梁山下，便是著名的重庆市梁平区双桂湖国家湿地公园。

被湖水滋养的人们，安居乐业，生活富足。行走在湖边，不禁感叹城市的漂亮，湖景的清幽，也由衷赞美着生活的美好。

美好的生活，犹如平静的湖面。可一丝风掠过，一只鸟入水，都能引起一层微澜。

1

惊险，女子湖边跳水轻生

金秋十月，双桂湖风光旖旎，秀美如画。

2024年10月24日，霜降第二天，秋风微凉，湖平树静。刘联安夫妇和朋友在湖边亭阁中赏景。上午11时40分许，宁静突然被打破。刘联安无意中看见湖面有道红色在扑腾，他以为是水鸟在戏水，可仔细一辨别，是有人落水了。这时，附近也传来一阵急促的呼救声。来不及多想，他赶紧脱下衣服、鞋子跳入湖中，快速朝落水者游去。

霜降后，湖水已是冰冷。以往下水游泳，事先得做一番热身运动，以免发生意外。但此时，哪里顾得上？刘联安事后说，当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再快点。不然，那人会救不回来的。

双桂湖底呈“U”形，最深处近百米，稍有不慎，就可能葬身湖底。

不到5分钟，他已游到跳水者身边。是一名女子，已休克。他扶起女子的头，靠在自己肩上，左臂箍紧，避免对方滑下呛水。谁知女子的衣服浸泡后，重量大增，阻力也增大，水性极好的刘联安，也因此不小心呛了几口水。自己呛水没有关系，救人要紧。他丝毫不敢懈怠，奋力往回游。

湖中救人，对刘联安来说已不新鲜。他印象最深的还是2020年那次，6月6日中午，他也在双桂湖边休闲，突然听到喊声：“快救人啊！”他循声望去，一名中年妇女正朝湖心走去。他大声向女人喊：“你快回来，前面危险！”女人没理他，抽抽噎噎地继续往前走。他清楚，再往前，水深至少有几十米，于是他提高嗓门，继续朝女人大喊：“不能再往前走了！”说着，脱了衣服，跳进湖里，快速朝女人游过去。接近时，他一把抓住对方，拖住她往湖边带。

上岸后，刘联安反复开导她：“现在生活这么好了，有啥想不开的？”

2

挑战，快速回游与生命赛跑

刘联安手脚并用，托着女子快速向湖边游去。与生命赛跑，能快一秒是一秒。每划水一次，他与湖边的距离就缩短一点，挽回女子生命的可能性就增加一分。

要是放在前几年，双桂湖的这点水根本难不住他。可现在毕竟是55岁的人了，往回没游多远，他感觉体力有点跟不上了。

刘联安自幼喜欢游泳，30岁后更是酷爱。挑战自我，成为他血液中澎湃的脉动。一有机会，他就去参加一些专业训练和挑战赛。在先后参加了黄河小浪底水上马拉松挑战赛、万州横渡长江全国公开赛后，他不但增长了见识，更增强了信心。挑战更大难度的游泳比赛，成为他的梦想。

机会终于来了。2020年，他报名参加了游泳横渡琼州海峡的活动。琼州海峡被称为“海上珠穆朗玛”，是海南岛与雷州半岛之间的水域，与台湾海峡、渤海海峡并称中国三大海峡。琼州海峡东西长约80公里，南北最窄处直线距离18公里左右。每年5~6月是横渡的好时期。

活动原本定于5月举行，因疫情延期至6月举行。6月3日，刘联安和来自山东莱州、内蒙古包头、河北遵化、重庆梁平和巫山，以及广东佛山的七位勇士齐聚海口。当天下午4时52分，几位勇士从白沙门海岸出发。

横渡过程中，勇士们不但要应对洋流变化，还要对付水母攻击和烈日暴晒，过程中变数无定。正因如此，横渡琼州海峡成了集挑战、竞技和娱乐为一体的极限运动，吸引了世人眼球，让众多游泳爱好者高度关注。

现在，看着手中拖拽着的晕迷女子，他似乎再次感受到了挑战。

3

托举，决不能让落水者再呛水

回游途中，他看了看托着的女子，20岁左右。这样的年纪，正是热爱生活的美好年龄，是什么原因，让她厌世，决绝？

透过划起的水花，他差不多能看清岸边的植物了。湖边种了许多花草树木，如屏似画，像极了自己的画作。

刘联安自小天资聪慧。小时候，他跟着当兵的二哥去战友家玩耍，见墙上画有一丛墨竹，画中竹子惟妙惟肖的神韵一下子吸引了他，久久不肯离去。回家后，他向父母要了零花钱，买来白纸，凭印象，开始自学国画。天道酬勤，他的画技突飞猛进。再后来，在画家王书涛推荐下，刘联安师从梁平竹帘厂名画师刘俊华，开始专业学习国画，尤擅画荷花、葡萄等，开始在圈内小有名气，相继有作品在刊物上发表。

托着的女子太重了。这还是刘联安第一次负重游泳，一不小心，他又呛了几口水。湖水清凉，带有丝丝甜味，比苦涩的海水好喝多了。

那次横渡挑战，他不知喝了多少海水，以至于口腔都被海水泡烂了。他清楚地记得，上岸后，有人给他嘴里喂了一瓣橘子，可他马上吐了出来，溃烂的口腔已不敢沾任何带有刺激性的味道。

纵是湖水清甜，也会呛人，甚至会要人命。刘联安稳了稳心神，手上用力，脚下踩水，将女子头部高高托出水面，奋力向岸边回游。

不能再让她呛水，湖岸就在前边。水上救援，是刘联安曾经多次培训过的内容。虽然每次都要自费好几千元到重庆市水上救援机构参加培训，但他始终觉得值。

希望越来越近，臂中的女子却越来越重。他不敢有丝毫松劲，奋力地将她托出水面，决不让她再呛水。

从经验上判断，这名女子已经休克，说不定已经……他不愿再往下想，脚下踩水，手上吃劲，一臂一臂地往前划，一米一米地往回游，女子的头部稳稳地浮出水面。

4

惊喜，他挽救了一个鲜活生命

近了，离岸边越来越近了，他似乎听到了老婆在岸上焦急的呼唤声：“还有没有人呢，快来帮一把！”

此时，岸边已经赶来了警察、救援队员，还有群众。这时的刘联安已经非常累了，他多么希望有人下水来搭把手，可他又怕有人下水来，因为湖底情况复杂，万一有人因救人引发次生事故，自己哪还有精力顾及，反而会给救人行动添乱。

他不知道臂中的女子到底受了什么挫折，才会选择了放弃生命？生活再难，不过就几波浪嘛。冲过去，就一帆风顺了。刘联安的事业也不是一帆风顺的，他最初是梁平重啤九厂的职工，后来因改制下岗。他没有怨天尤人，而是主动拥抱商海。十几年前，他建起了电化厂，效益不错，还解决了几十个人的就业。

其实，人生跟挑战琼州海峡差不多。横渡的前半程，海面风平浪静，刘联安体力也充沛，他的速度基本上达到每小时3公里以上。中午过后，海面上开始刮起大风，不确定方向的洋流和扑面而来的海浪，让他寸水难进，一小时才能前进300多米。接下来，海面乌云密布，紧接着就是狂风暴雨。横渡的难度越来越高，凶险越来越大，有几个人相继中断了挑战。

可对刘联安来说，难度越大，越富有挑战性。这次横渡，他年龄最大，错过这次机会，想再来就不大可能了。不能放弃！他挥动双臂，奋力向前划水。“你必须起来了！”出于安全考虑，主办方向仍在横渡的刘联安发出最严厉、也是最后一次命令。16时03分，他中断挑战，用时11小时20分，游程21.5公里。这次挑战，更坚定了他的人生态度，增强了战胜困难的意志。

刘联安咬紧牙关，调整呼吸和动作，用力托着女子向岸边回游。

终于游到岸边了，刘联安托着女子小心地站起来。湖边是淤泥，稍有不慎就可能滑倒。他看了看女子，面无血色，已无呼吸，身体也没有任何反应。他不敢大意，脚下踩稳，一步步向岸边走去。

这短短的200多米，不亚于地面上的100米冲刺，而且还负重，心情又焦急，踉跄着走回岸边的刘联安直喘粗气。岸边的特警队员伸手接住了女子，紧接着另外几名特警队员将女子平放在路面上。一名特警队员用手探了探她的鼻息，摇了摇头，又用手指轻轻感触她的颈动脉，再摇了摇头。

人们焦急地看着女子，刘联安心中一阵难过，一个鲜活的生命说没就没了，多可惜啊……要是自己早点发现，或者再游快一点，说不定她还有生还的可能。

不轻言放弃！这时，特警队员的专业动作提醒了他，马上做心肺复苏。只见特警队员跪在地上，两掌交叉，有节奏地按压女子的胸肺部位。心肺复苏，刘联安也会。特警队员对女子做了一轮心肺复苏后，他顾不上喘息，也蹲下来轮换着做。

一秒、两秒，一下、两下，一轮、两轮，一分钟、两分钟……突然，女子喉咙里发出“咕儿”的一声，身体有了轻微反应。见状，刘联安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看着女子被抬上120急救车，他才想起自己还没穿衣服，微凉的湖风让他打了个寒战。

40多分钟后，特警队员传来喜讯：女子被救活了。

刘联安大喜，兴奋地走到湖边眺望。湖水清澈，湖面的荇菜花开得正艳，一群水鸟欢快地嬉戏着。世间如此美好！

2025年1月3日，刘联安被中央政法委评为2024年第四季度见义勇为勇士。

（作者系重庆报告文学学会会员 图片由作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