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次:011 2025年01月21日
□胥涛
娘在哪里,家就在哪里。我小的时候,家在农村。
父亲,我们见面不多,一年里只有很短的一段时间,就是在他探亲的时候。对我而言,父亲显得既陌生又熟悉,陌生是因为相处时间少得可怜,熟悉是因为无法割舍的血缘。这种感觉很奇怪,有点像端着一碗夹生饭,吃起来不那么顺畅,也没有那种理所当然的喷香。
父亲是一位煤矿工人。1959年,他积极响应国家号召,离开位于重庆沙坪坝的一家工厂,远赴一百四十多公里之外、闭塞艰苦的南桐矿务局鱼田堡煤矿,从此便在万盛扎根了一辈子,像是把自己当成一根钉子钉在那里,再没有挪过窝。用他的话说,自己的工作在那里,自己的人生就会在那里,甚至自己的家都应该在那里。
20世纪80年代后期,我们举家迁到矿上,曾经游离在家门外的父亲终于把家搬到了自己工作的地方。从此,我与父亲见面的时间多了起来,有了更多的时间近距离了解、熟悉和审视他。也可以说,我开始重新认识父亲。
父亲不太善于交流,甚至显得有些木讷,也可以说有些无趣。他是那种比较纯粹的人,说话直来直去,没有花花肠子,只晓得埋头干事。闲暇的时候,偶尔和我聊天,话也不多。只有讲到他们那一代人的奋斗故事,才莫名显得有些亢奋,还滔滔不绝——
“大跃进”过后,又逢三年困难时期,由于历史的原因,苏联把当时帮助中国搞建设的科技人员全部撤走,致使我国许多重工业陷于停顿。面对困难,中国人民没有屈服,喊着“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口号,大干快上,自己搞油,自己出煤。
那阵子,矿工们就是凭着一股子建设国家的干劲,手提三尺风镐,创造着日产原煤上千吨的奇迹。当时没有炮采,更没有机采,都是风镐落煤,七八十米长的工作面,一天至少也要采完一排至两排煤,工作量极大。虽说是八小时工作制,可工人们常常一干就是十多个小时。当天工作没完成,大家都觉得脸上不光彩,开过“花脸会”后下井接着干。那时候矿工工资很低,但工人们上班不全是为了钱,只要每天能得到一份喜报、佩戴一朵大红花,就感到非常的荣耀。
当时,采、掘工作头面全用的是木头支柱,还没有后来的金属、单体液压支柱和水泥代用品,所以坑木特别短缺。料源供应不上,咋办?就地取材。矿工们每天出井之后,都不忙着洗澡,啃上一个馒头,再到离井口几公里外的雅雀岩山上扛回一根木料,才算下班。
在极端艰苦的条件下,矿工们只知道干好工作,忘却了什么是休息,星期天上班是常事。有些人走路都在打瞌睡,脑子里做着国家早日摆脱贫困、富强兴旺之梦,以自己能为国家多出煤、建设社会主义事业尽一份力感到高兴和无上的光荣。
父亲的故事,就这样讲了一辈子,伴随我几十年,直到四年前那个寒冷的冬天,那个春节前的冬天。
岁月如梭,精神不朽。以此缅怀和致敬父亲及父亲那一代的共和国建设者!(作者单位:重庆市万盛经开区总工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