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 除尘

版次:010    2025年01月24日

□向永蓉

腊月二十四,是老家的小年。小年扫扬尘,是我一直坚持着的习惯。

每年腊月二十四我们家就会做全年最盛大、最彻底的大扫除。听老辈人讲,小年这天半夜灶神要返回天界禀报一年的人间诸事,如果哪家干净亮堂,来年就会得到上天更多的照顾。这天,家家户户要把屋里屋外犄角旮旯的扬尘打扫干净。当时听到这般解释顿觉这天充满神秘感。虽然我不能确定灶神上天宫禀报人间凡事的真假,我也不能断定运气好坏与家里干不干净有没有直接关系,每次除尘我都很认真,很虔诚。

随着岁月增长,它就像一条穿越岁月长河的纽带,让我逐渐明白其中深意。原来,在那些荒芜的岁月里,先人除尘的习俗算是对生活的一种敬畏,是对美好的一种期许,所以被代代相袭而传。

时隔多年,我依然觉得小年这天充满了神圣与温暖。

上世纪70年代的农村,土坯瓦房。记忆里,我们家的房子,在一年的刀耕火种之后,历经一年的烟火熏染之后,杂乱而蒙尘,宛如一位历经沧桑油头垢面的老人。

腊月二十四的这天大清早,睡梦中的我们总是被厨房里叮叮当当的声响、堂屋里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父母早早起床。然后我们兴奋又忙乱地加入除尘队伍中。这天一家分工明确:母亲负责清洗厨房锅碗瓢盆,爸爸带着我和妹妹负责清扫屋里屋外,姐姐到附近的堰塘清洗铺蓝湛被衣服鞋袜。

母亲系着围裙,将厨房里的锅碗瓢盆全部搬到院坝里一个大胶盆里清洗,身旁一桶热水正热气腾腾,透过一阵阵云雾迷蒙的热气,母亲的身影随着手中的钢丝球摩擦餐具的声音起伏有致,恰似一幅水墨画。父亲砍来一根长长的竹竿,用竹枝捆扎,做成一把长长的扫帚。屋内的桌椅板凳、床铺家具被一层层胶纸严实遮盖。准备就绪后扫尘算正式开始。父亲头戴草帽,身穿一件肥大的破旧衣服站在长梯子上,手握长竹竿沿着墙壁房梁来回不停地挥舞着长长的扫把,屋梁上的积尘悉数落下,我们姐妹几个一会儿帮忙搬移这样家具,一会儿帮忙收捡那样器物,一会儿又浇水扫地。不一会儿,父亲和我们的手上、脸上、鼻孔里都沾满了锅灰一样的黑,露出几只忽闪忽闪的眼睛,逗得大家一阵哈哈大笑,笑过之后又继续投入战斗。

除尘还得有讲究。平日里母亲告诉我们扫地要从外往里面扫,意味着把外面的财往家里来。可这天,要从里往外扫,意味着把一年不好的坏运气全部清除干净。每当母亲这样叮嘱时,我们都会半真半假地应和着,可一转身就抛之脑后,只顾自己怎么高兴怎么扫,管他三七二十一,快点扫干净结束劳作才是终极目的。

经过一天的清洗扫除,屋里屋外终于干干净净;门前晾衣杆上的衣服整整齐齐,看着焕然一新的劳动成果,看着清爽的场面,屋前几枝早已落叶遒劲突兀的李子树枝丫增添几许诗意,全然一幅和美乡村风光图。尽管早已腰酸背痛,可心底有种说不出的兴奋。

岁月终归如大浪淘沙。让我每每想起,依然能体味到这份传统习俗流淌着的温度。

今年,又到小年,我和闺女也早早起床,开始了忙碌的工作。清扫、洗涮、贴窗花……城市高楼的除尘虽没有当年农村的尘土飞扬,但累而欢乐的笑声也不曾减少,我也会给闺女讲小年扫尘的传说和小时候的故事……

“扫除茅舍涤尘嚣,一炷清香拜九霄”。小年扫尘,它不只是传说,更是对于灵魂的洗涤。是除旧迎新的美好期盼,是幸福未来的美好向往,是热爱生活的一种仪式感。(作者系巫山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