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罐里的腊肉香

版次:011    2025年01月27日

□周康平

一到腊月,家里的火塘上,便会挂着一排熏得黄灿灿的腊肉。只是,没有母亲同意,全家没人敢动那些腊肉。这些挂在眼前晃来晃去的腊肉,对孩子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活生生的煎熬。

不过我毕竟人小,这种煎熬还不那么强烈,不像三哥他们几个,老在母亲面前叽里咕噜地念叨吃腊肉的事情。

一晚,三哥忍不住对母亲提出质问:“哪个规定只有过年才吃腊肉?”三哥这次好像与父亲达成了默契,不是孤军作战。母亲还没说话,坐在火塘边抽叶子烟的父亲抬头说:“娃儿们想吃,你明天就弄点腊肉煮给他们尝尝嘛,过年也不差那一点儿。”三哥的话本来就惹母亲不快了,父亲更是不会看势头。话音刚落,便遭到母亲的严厉批评:“吃吃吃,家里有多大个家底,你这个当爹的不晓得吗?到时三亲六戚那么多人,来了啷个办?”父亲不再言语,母亲态度更加坚决,大声说:“我再说一遍,不到过年,火塘上的腊肉谁也不准动!”

没想到的是,第二天火塘上吊着茶壶的铁吊钩,突然换成了鼎罐,而且还是家里最大的那口鼎罐。只要看见大鼎罐,大家都知道有肉吃了,可我却没闻到煮腊肉的香气。三哥揭开盖子,飘出来的香味真不是腊肉味。原来,鼎罐里炖的是几大坨猪大骨和萝卜。猪大骨上虽有一些没剔干净的肉,可我们想吃的却是油光光的肥猪肉。不过,有猪大骨吃,也实属不易,那是母亲专门去镇上买的。镇上的猪肉摊,只有猪骨头便宜,想买的人多,天不亮就得去,若晚一点,连骨头渣渣也不会有了。

鼎罐炖的时间一长,骨头里的骨髓油便被炖了出来,溢满在鼎罐里,飘出的香味直往房梁上蹿。悬挂在房梁上的腊肉,好像也被感染,一股股腊肉香味竟也飘入了鼎罐,以至于我们在喝骨头萝卜汤时,三哥情不自禁地喊道:“汤里有腊肉的香味!”

那时,我以为与火塘有关的生活会陪伴我一辈子,没想到十年之后外出求学,烟熏火燎的火塘便成了一去不复返的过往。如今,岁月虽已远去,心中怀念的火塘,依然是那鼎罐里的腊肉飘香。(作者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