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次:011 2025年02月12日
□陈刚权
舅娘很早就邀约一大家子人去黄水过年,岳母说年纪大了怕冷,舅娘说:“你这都不到黄水来,这辈子你都不会回来啰。”听到舅娘这话,我们当小辈的再没理由不陪80多岁的岳母上黄水过年了。
黄水老院子是岳母的故乡,也是岳母前半生生活的地方,当然也是舅舅们居住的院落。四十多年前,岳母和几个孩子“农转非”,全家搬到石柱县城居住,只有大事小情才上黄水去。随着年岁增大,一般事务就是小辈们去应酬,岳母就少于上黄水了。
除夕那天,四辆小车载着一大家子人向黄水进发。车过蚕溪,山涧屋顶上,山上森林里,能够看到耀眼的白雪。沿沪蓉高速缓缓上行,积雪越来越厚,黄连棚上是棉被一样的积雪,莼菜田里是玻璃一样的厚冰。行至“中国一号水杉母树”旁停车,大人下车拍照录视频,小孩下车捏雪球打雪仗,与白雪一阵亲密交流,随后继续前行。
积雪被碾压成冰块,车辆无法开进院落,只好停靠在国道边的农家乐院坝中,大人小孩都踩着路边的积雪行走。走进老院子,一阵亲切的问候,便到堂屋里吃团年饭。四张方桌,十多样菜肴挤满桌面,蒸的是头碗、烧白、粉蒸肉,炖的是猪蹄、腊排、土鸡,炒的热菜有荤有素,圆盘拼摆着腊制凉菜。土碗斟酒,大口吃菜。端起酒碗,晚辈祝福长辈健康长寿,长辈祈愿晚辈事业有成、学习进步。集体饮酒,单个敬酒,一圈又一圈,一轮又一轮。碰碗声、祝福声,此起彼伏。热热闹闹的团年饭,真正吃出了过年的味道。
吃过团年饭,大人们或玩牌娱乐,或围炉回忆过去,每个房间里都洋溢着喜庆热闹的气氛。几个相识和不相识的小孩,一起到地坝里堆雪人,捏起雪球相互攻击,脸冻红了,手冻僵了,两三个小时都不愿回屋里烤火暖和一下。七八岁的外孙学着用蓑衣当雪橇,在结冰的公路上滑行,一二十米的斜坡冲刺,他玩得惊险刺激,玩了五六个回合也不愿停下。
除夕夜,有人打麻将,有人玩扑克,更多的人是围着火炉一边摆龙门阵,一边看春晚。零点的钟声敲响,村村寨寨响起了鞭炮声,出门站在阳台上眺望,火树银花,天空闪烁,山乡的春节有了新变化,人们过上了幸福安康的生活。
过大年,走人户。在乡村吃起了转转饭,吃过大舅家,转到二舅家,大年初二又到幺姨家。在城里吃腻了酒店餐馆,吃上乡间家庭自办的饭菜,也让我回想起了童年时期的过年转转饭——
那时的农村孩子,最盼望过年。过年,大人们放假不上坡干活儿;过年,小孩才有新衣服穿。进入腊月,生产队的活路少了,赶场天上街置办年货。过了小年,生产队里集体放假,家家户户打扫卫生,推豆腐,磨汤圆,贴对联。
过年最大的乐趣是放鞭炮,走人户。放鞭炮是活跃过年的气氛,走人户是能够顿顿有肉吃。那时家庭人口多,因为当时吃穿不算宽裕,走人户不可能一大家人拖起一路去,去多了人家也招架不住。所以过年走人户都是男主人带上一个小孩,带去的小孩叫做搭“带头儿”,这个“带头儿”多是男孩,如果家里男孩多,可以走一处换一个,好让孩子们出去打打牙祭。
我们家春节拜年走人户,在大舅的倡议下,亲戚之间过年不送礼,大家集中在一起吃“转转饭”,从大年初二到轿子顶,依次到周家沟、雷打坡、李家湾,最后还要去白岩寨、徐家沟,十多家人转转饭吃完,已经快到正月十五了。这样天天走人户的美差,我有幸参加过两三次,因我在家里不算大,也不算小,搭“带头儿”的事儿,更多是弟弟参加。
半个世纪过去了,生活在高楼大厦的城市里,天天吃的穿的都像过年,真正到了过年的时候,大家聚在一起进馆子喝酒,回到家里就打牌,没有了过年的感觉。回味童年时候的过年吃转转饭,走到乡间农家过年,那是美好的年,那是甜蜜的年。 (作者系重庆市石柱县作协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