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灶煮甜的日子

版次:011    2025年02月12日

□曾广洪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口照在煤炭灶上,母亲已开始忙碌起来。她熟练地添煤、扇火,火光跳跃间,一股暖流开始在屋内蔓延。灶膛里呼呼的火苗,冒着热气的大铁锅,还有母亲忙碌的身影,始终让我无法忘怀。

家有煤灶,似乎整个屋里就有了生气,日子也变得更加有滋有味。若是过年过节或来客人,随着炊烟飘浮,全家人便知道要打牙祭了。一天,远方的外婆来了,母亲开心至极,赶紧煮老腊肉,孰料家里的大麻猫转瞬间居然将肉叼上了屋脊,父亲拿竹竿捅也鞭长莫及,母亲急得跺脚,只好煮两个盐蛋应急。

中午,太阳懒洋洋地挂在天空,家家户户在做午饭,老街飘着烟火气。8岁时我就跟母亲打下手学煮饭了。煤灶与柴灶连为一体,灶台是青石板,煤炭、小铲、火钩、火钳一应俱全。煤灶看似简陋粗糙,若想驾轻就熟也绝非易事,常常让人手忙脚乱。使用煤灶得有技巧,先点燃干树叶或废纸引燃柴禾后,再把拇指大小的煤粒轻轻放进去,用蒲扇助燃。如柴禾受潮,一时半会无法点燃,干着急也无用。若是烟囱不通顺,倒烟会把人熏得泪流满面。何时添煤、漏灰、夹矸石、开关风门等,这些也都是技术活,不然炉火像鬼火,会煮出一锅夹生饭。一顿饭菜做下来,我的脸常常会被弄成一个大花猫。

高温下的炉膛隔三岔五要出毛病,而父亲糊炉膛有独门绝活。他从后山挖来黄沙泥,和上水与少许盐巴,搓揉得像面团般糍糯,他说:“黄泥巴糊灶,各师各教。”父亲糊的炉膛光滑,厚薄适中,既节约煤又耐用。

傍晚时分,是煤灶最热闹的时候。母亲贤惠能干,擅长茶饭与针线活,特别是做难得一见传统的“水八碗”,色香味美,闻名乡邻,婆姨们时常来拜师学艺。母亲做饭从不要父亲帮忙,母亲忙碌时,也是父亲闲暇的时刻,他会坐下来抽袋烟,那是属于他的片刻宁静。父亲以前参过军,其实也有几手厨艺,兴趣浓时会来几句《智取威虎山》,或取下二胡拉上一段“洪湖水呀浪打浪”。当然,逢年过节或客人来访,他也系上围腰下厨,做一盆最拿手的血旺汤、爆炒猪肝。

煤灶炊烟升起之处,便是温馨家的符号与母爱的方向。有时,夕阳西下、倦鸟归巢之际,我站在山岗,眺望老街炊烟缭绕,母亲那句“只要煤灶还在冒青烟,我们曾家就有盼头”的话语,仍回响在耳畔……

(作者系重庆市大足区散文学会副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