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次:010 2025年02月20日
□何新
听评书也叫听说书。20世纪50年代的时候,业余生活没有现在这样丰富多彩。当时我家住在万县市的较场坝,这里曾是旧社会典型的“三教九流”之地,有些遗风还保持到1949年后的一段时间。
那时万县市的川剧团也在这里,很远的地方就能听到演戏的锣鼓声。小时候看戏是一种奢望,起码高兴得几晚睡不着觉。更喜欢戏园子里卖瓜子香烟的小贩,头顶一个簸箕,或者腰挎一个木箱子,盛放着一些小吃或者香烟,在戏园子的巷道里来回叫卖,挠得娃儿们心痒痒的,巴不得大人掏出几毛几分钱来,边看川戏边嗑瓜子,那味道真是不摆了!
时不时较场坝还有“唱猴戏”和表演“杂耍”的圈子,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人,小孩见缝就往里钻,大人在外面踮着脚尖,脖子伸得长长的。看“唱猴戏”和“杂耍”,要自愿捐款。“有钱的捧个钱场,无钱的捧个人场!”那猴子或者班主,双手摊着一面铜锣,绕着圈子,希望看客撒一点“银角子”。这个场面,在很多的“市井文化”中,找得到它的痕迹。
小时候生活窘迫,当娃儿的身无半文,哪里有钱看戏,但喜欢“看抹和”(不花钱的事)。等着“唱猴戏”和“杂耍”的表演完毕,我们拔腿就跑,逃之夭夭是儿时惯用的手法。听评书的办法不完全相似,但有钱的人和无钱的人相比,也等级分明。那时较场坝有家茶馆,一楼一底、穿梁斗榫的木板房子,楼上自然是茶馆老板的住处,楼下一个大开间的门面,两排竹木相间的靠椅,一左一右地挨墙摆着,既光亮也整齐。椅子之间还有茶凳,便于摆放茶碗。那茶碗叫“盖碗茶”,虽是陈古八时的茶具,但喝茶时,端在手上送到嘴边的过程,慢条斯理,很有风度,今天看来还是一道风景。
听评书的人,有钱的早早地坐在茶馆里,逍遥自在地拿着一把绸子扇,跷着二郎腿摆闲白。舍不得钱的人就只能站在茶馆的门口了,听“抹和”评书。听评书,就是听说书人讲故事。说书人用口述的方式讲故事,这在中国已有历史。宋元时期产生的“话本”,就是一些说书艺人创作的一种民间文学体裁。那时经常听到的评书,是《三国演义》《水浒传》之类的小说故事,给人印象最深的是《封神演义》。故事情节用神话传说的方式,反映了当时新旧势力你死我活的激烈斗争。什么周文王、姜子牙、元始天尊、太上老君之类的人物,在说书人绘声绘色的描述中,把他们天上人间的故事,演绎得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听评书有瘾,听了上集想听下集。一部长篇小说,洋洋洒洒几十上百万字的篇幅,在说书人的嘴里“添油加醋”后,发挥得更淋漓尽致。说书人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往往讲到精彩之处时,将手中的惊堂木一拍,说:“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让人意犹未尽,只好明天请早。
听评书耽搁了我们的学业。当时父母在外地工作,我们几个孩子由外婆管控。天天放学后背着书包,躲在茶馆门前的人堆里“听说书”,越听瘾越大。外婆到处找人,我们回家后,还边吃饭边讲评书里的故事。外婆骂我们,整天不务正业,只知道“张飞杀岳飞,杀得满天飞!”外婆是旧社会来的人,不识字,也不懂历史。晚饭后,我们几兄妹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敷衍了一阵当天的作业,整个学期的考试成绩自然也不理想。
后来城里有了曲艺团,从前那些“勾栏瓦舍”的说书场所,渐被取而代之。如今已多年没有听到评书了,回想起当年的平民生活,还觉得好耍、有趣。
(作者系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