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儒学

清早，初升的太阳映照在县文化馆这幢小楼的玻璃上，而反射出的斑斓霞光，像梦幻一样映照在老陈的身上，他心里美美也暖暖的。

老陈是我的乡下邻居，也是我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朋友。他高中毕业后四处打工，去过江浙，还去过深广，做建筑工地上的活儿，进工厂当搬运工等等，为了养家糊口，他啥活都干过。他唯一的爱好就是写作，写作就像一束光，照亮了他前行的路。他以前写作是梦想当作家诗人，后来出去打工想通过写作改变命运，可不管他怎么写，还是没能写出个名堂来，更别说改变命运了。

那次，老陈从打工的外地回老家路过县城，我们就在一家露天茶馆喝茶聊天，我问道：“你现在还写诗吗？”他笑了说：“当然要写，我就这么一点爱好了，如果不写还有什么乐趣呢？”县城虽不如大城市繁华喧嚣，却有着独特的韵味。特别是在午后阳光的映照下，仿佛为县城披上了一层温暖的外衣，让县城变得特别的美。从老陈的表情上看得出，他是多么向往县城。他说：“你看，县城多美呀，要是我能像你一样，能在县城工作就好了。”

今年春节，老陈从打工的深圳回老家过年，在县城下车后，没来我家也没有打电话叫我出去喝茶聊天，他却独自跑去县文化馆看看。用他的话说，县文化馆对他来说也留下过美好的记忆，那里才是他心中的诗和远方。那时，他在家一边务农一边写作，写好稿子就投给县文化馆办的文学小报，偶有文章在那文学小报上发表，这不知让他有多高兴。现在，县文化馆依旧在那里，可是再也没办什么文学刊物了，当年认识的县文化馆那位辅导他写作的老师也退休多年。尽管这样，他还是觉得县文化馆好亲切，依旧是他梦想的地方。

当老陈走去文化馆门前，一位工作人员看他提着包，一副农民工的打扮，便问道：“你是来应聘县文化馆保安的？”老陈被问糊涂了，他问道：“什么，县文化馆要招聘保安？”那工作人员说：“是的，招聘启事贴在大门口一个多月了，报名今天就截止了，你去看看吧。”这下老陈明白了，他高兴地说道：“不用看了，我就是来应聘的，你看我行吗？”那工作人员说：“你先来报名吧，报了名就别走了，下午参加统一面试吧。”没想到，老陈面试通过了，他顺利当上县文化馆的一名保安。

那天下午，老陈打电话给我，一听他说话的高兴劲就知道他有好事。我问道：“老陈，你这么高兴，有啥好事呢，是你今年在外面发财了？”他笑着说：“我一个打工的，能发啥财呢？”我纳闷了，他没有发财还会有啥好事呢？我说：“是你写的诗在《诗刊》或者《人民文学》杂志发表了？”老陈说：“我还想上《诗刊》和《人民文学》发表作品呢，凭我这点写作水平，上得了吗？”

在我们见面后我才知道，老陈是要去县文化馆上班，虽然只是去当保安，但也是在县文化馆上班。我说：“老陈，祝贺你，你终于在县城找到工作了！”老陈说：“你当然得为我高兴哟，县文化馆一直是我梦想的地方，现在能去那儿上班，比去任何地方上班都高兴哟！”本来叫他过几天去报到，他却在那天下午就跑去报到上班了。我理解老陈的心情，不是说这份工作有多好，去那儿工作是实现了他的一个梦想。

当老陈走进县文化馆的时候，那种高兴的心情无以言表。对于老陈来说，这个十分熟悉的地方，仿佛又变得那么陌生起来。县文化馆坐落在县城外一个小山坡上，是单独的一个小院，显得有些偏僻。里面是一幢三层小楼，从外观上看已修建多年了，与周围新建的那些小区楼房相比，似乎有些陈旧了。也许就是这份旧的外观，让人感觉到这里古朴典雅。也是因为偏僻，这里才显得有些幽静，因为幽静才显出它那特有的文化氛围。

老陈是一个实在人，他不但做好单位安排的安全保卫、分发报纸、来人登记等分内工作，就是单位职工们在网上购买的东西，他也要一一送到本人手中。这些年大家在网上购物成了习惯，每天的快递包裹很多，一天到晚都有，老陈却不厌其烦地代签收再一一送到收件人手中，让大家对他这工作态度十分满意。那天，我专门去到县文化馆看老陈，心想他这保安工作一定很清闲，我就在那里和他聊聊天。没想到，他却非常忙，一会儿有人叫道：“老陈，麻烦你收拾一下会议室，一会要开个机关职工大会。”老陈马上去忙了，过了好一阵才回来，刚坐下又有人叫道：“老陈，请你上来帮我把音响搬上车去，晚上广场上有个演出。”……我看老陈确实很忙，没等他回来就走了。

偶尔，有走进文化馆的，他们大多是一些业余作者，他们每到文化馆门前，总要十分热情地叫上一声：“陈老师！”有的还和他拉一下家常，或者问候一下他的生活与写作情况。因为老陈也是一个文学爱好者，在县城的文学圈子里，还是有很多人认识他。现在被县文化馆聘来干保安工作，让文朋诗友为他高兴，他自己也从心底里高兴，感谢文学给他带来好运。

老陈以前在外打工坚持写诗，可现在进了县文化馆工作，也不知他还在写诗没有？那个周末，县文化馆没上班，老陈似乎有空，他约我喝茶聊天，我问道：“老陈，你现在还写诗吗？”老陈说：“当然在写，不写诗能对得起县文化馆这份工作吗？”我说：“看你的工作这么忙，你觉得累不？”老陈笑着说：“在县文化馆当保安，虽然杂事多，看起来很忙，但我觉得忙得有价值。我能在有文化气息的文化馆工作，觉得我这一辈子与文学有缘；能在县文化馆这样有文化氛围的地方写诗，就像我的文学梦长上的翅膀，说不定哪天我就能在文学的天空‌翱翔……”

每天早上，老陈那按时打开铁门大锁的“叮当，叮当”声，与推开那两扇大铁门的“吱嘎，吱嘎”声，如一首动听的乐曲，奏响了新一天的开始。在他心中，县城的太阳就像诗一样美，仿佛这里就是他梦开始的地方……

（作者系重庆市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