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两弹一星”元勋,“中国计算机之母”,五星红旗设计者……
版次:009 2025年02月25日
柏溪校区仅剩的传达室
□姜孝德
抗战时,重庆有一所大学为新中国培养了多名两弹一星元勋和两院院士,这就是民国时期的中央大学(以下简称“中大”)。
到1937年全面抗战爆发前夕,中央大学已是一所包括文、理、法、教育、农、工、医7个学院,37个系的多学科综合性大学,还附设有牙医专科学校、实验学校等附属学校。当时,学生加教师以及家属约4000人,外加大量物资。这样庞大的体量,在西迁之后一个多月,学校就在重庆开学了。如此神速,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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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大校长罗家伦堪称神算子
在抗战迁徙中,中大校长罗家伦堪称神算子。
1931年九一八事变发生后,罗家伦就在空气中嗅到了异味——如果战争爆发,该怎么办?思来想去,他总结为两个字:迁徙,于是他令人做了500只大木箱,准备搬迁时使用。
1937年7月卢沟桥事变爆发,让罗家伦的预判得到了初步证实,他大脑里的搬迁预案开始运行。他觉得500只大木箱根本不够用,就让总务处再做400只。与此同时,罗家伦秘密派出几路人马,到后方去寻找战时中大的校址。在他的思路中,首选地是湘鄂,次选地是重庆,此外,他还派人去成都,为中大医学院找寻合适校址。
罗家伦的预案,与当时许多大学校长的想法迥异,上海、南京,甚至杭州的大学校长,觉得迁到江西就是很远的地方了,哪用迁到湘鄂、四川去,那简直是不敢想象的遥远。这么看来,大家都得佩服罗家伦分析的一步到位。
“8·13事变”后,日机轰炸南京,学校图书馆和实验中学被炸。19日,敌机再次轰炸南京,学校礼堂和牙医专科学校均遭破坏,7名校工遇难。敌机频繁轰炸,加速了中大渴望搬迁的想法。罗家伦召开中大教授会,提出迁校重庆的方案,得到大多数教授的支持。此时是8月下旬。
9月23日,教育部“准迁重庆”的批复总算下来了,中大上上下下立即行动起来。因为准备充分,学校教职工的迁徙于10月上旬开始,学生、教师及家属采取化整为零的办法,各自设法购买船票分散而行,约定10月10日在汉口集中,再陆续入川。尽管搬迁进展顺利,但最后一批学生到达重庆时,也已是11月中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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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林坡是山清水秀好地方
中大重庆校区选址在歌乐山附近的松林坡,这是重庆大学东北面的一个小山丘,地属重大,约200亩,因山坡上长着稀稀拉拉的松树而得名。松林坡脚下便是嘉陵江,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
中大决定搬迁后,迅速与四川省政府联系,开始加紧在松林坡建房造屋。哪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一群士绅大声疾呼,说下江人到重庆会侵夺四川人的利益,企图逼迫重庆大学收回松林坡。为此,罗家伦不得不多次拜访“四川王”刘湘,并反复强调国家高等教育的重要性,以及中大暂居重庆与成都对四川的好处,后又经民生公司卢作孚从中斡旋,这场风波才暂告停息。
理顺关系后,中大加快了校园建设的进度。最繁忙的时候,松林坡聚集了一万多名建设工人,他们苦干42天,终于完成了整个校园的建设。当然,那时建房,墙柱主要是木竹、墙壁则多是竹筋夹泥墙,速度快,几天就可建成一幢房。到1937年12月1日,中大的学生就坐在新教室里上课了——据说,有的学生11月份就已开始上课了。这速度,真是神速。这边已经开学了,而南京那边中大的最后一批教师与工人,还没离开南京呢。
立足重庆后,中大相对稳定,那些还在四处漂泊的应届毕业生,以及因找不到校园而流浪的教授们,都把目光聚焦在中大身上,于是中大迅速招录学生、聘请教授,规模越来越大。1938年,中大学生激增至1944人,学校已容纳不下,于是,罗家伦赶紧向教育部请示建新校区。几经选择,最终选定嘉陵江上游25里一条溪沟旁的土地,罗家伦视察后非常满意,问:“此地叫什么名字?”办事员随口回答:“没名字。”罗家伦朝四周看了看,说:“那就叫柏溪吧!”
柏溪以148亩土地,再造了一所中大。当时规定,一年级学生都在这里读书,大二之后才到松林坡校区。其实,中大在江北盘溪还有一所事实上的分校:中大的航空工程系在江北盘溪修建有大型棚场,可存放数架飞机、多台发动机,还设有结构、风洞、发动机和仪表四个实验室,配有修配工厂和小型图书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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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师阵容强大让人赞叹
中大,一直被认为是民国大学中的庞然大物,其实这也是因为抗战这个特殊时期造成的。
当时的中大,虽赶不上清华、北大或西南联大,但也应居名校之列。况且学校地处重庆,相对安全,这些条件都是吸引学生的重要条件。学生多了,教师不够,于是中大便挂起牌子延揽人才。有人统计,初期延聘到校的著名教授有:东北史专家金毓黻,古希腊哲学研究家陈康,植棉专家冯植芳,建筑学家刘敦桢、杨廷宝、童隽,航空气象学家黄厦千,航空工程学家张创、柏实义,地质学家朱森、张更,法学家何联奎,医学家李廷安、胡懋廉、阴毓璋等。到1945年,教师总人数超600人,其中教授(包括副教授)290人、讲师76人、助教224人、研究院助理(相当于讲师)38人。和战前相比,数量翻了一番。
在重庆期间,中大有多少知名教授目前尚无完整资料,具体到局部可以数一数:中文系有胡小石、沈兼士、汪辟疆、汪东、卢前、罗根泽、乔大壮、朱东润、张世禄、杨晦、唐圭璋等。他们绝大多数在中国文学领域中的诗词歌赋都有较深的造诣,堪称国学大师;外语系在沙坪坝校本部有范存忠、楼光来、徐仲年、柳无忌、商承祖、初大告、李茂祥、陈嘉、俞大缜、俞大絪、杨宪益、戴乃选、沈同洽、丁乃通、孙晋三、郭彬氰、吕叔湘等教授,还有讲师赵瑞蕻;历史系有缪凤林、柳诒徵、沈刚伯、朱希祖、张贵永、金毓黻、顾颉刚、郭廷以、贺昌群、白寿彝、朱汉新、郭景宇、徐子明、刘继宣、郑鹤声、顾毂宜、陈训慈、蒋孟引等;艺术系有黄君碧、张书旂、徐悲鸿、傅抱石、陈之佛、黄君璧等。名师阵容真的让人赞叹!
中大还延聘了不少外国籍教授,他们的加入为中大拓宽了学术领域,有的成了中国唯一的学科。
罗家伦有句名言:“我们抗战,是武力对武力,教育对教育,大学对大学,中央大学对着的是日本东京帝国大学。”是的,正是怀抱为打败日寇而读书、为光复中国而读书的精神,当时的青年从四面八方考进中大。西迁重庆时,学生仅1000余人,至1946年东归时已发展到4000余人。中大没有被炸弹炸垮,而是在炸弹下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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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批量生产”两院院士
检验中大在重庆期间的办学成果,最直接的方法就是通过培养学生所获得的各种大奖、成为两院院士的人数,以及成为顶级教授的人数。
新中国最重要的科技奖,莫过于成为“两弹一星”元勋。1999年,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联合向23位科技工作者颁发了“两弹一星”元勋称号,其中有三人曾在中大读书,分别是黄祎禄、朱光亚、钱骥。其实,“两弹一星”元勋任新民也是中大的,只是他在1937年6月换了学校,也就是说他没有在重庆的中大读过书,此外,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荣获者37人,中大有3人:闵恩泽、吴良庸、张存浩。
中大毕业成为两院院士的,更是数量众多,称之为“批量生产”也不为过。下面随手找几个:冯端,物理学界泰斗,中国科学院院士。李坪,著名地球科学家,中国工程院院士。尹文英(女),著名昆虫学家、中国科学院院士。颜鸣皋,金属物理学家,被誉为一代宗师,中国科学院院士。郑国锠,著名植物细胞学家,中国科学院院士。薛社普,细胞生物学家,实验胚胎学家和生殖生物学家,中国科学院院士。汪闻韶,著名水利和岩土工程专家,中国科学院院士。傅献彩,物理化学家、化学教育家、博士生导师。钱谷融,著名文艺理论家,博士生导师。王觉非,世界史专家,博士生导师。
此外,以下名人也值得我们记住:夏培肃,重庆人,1940年考入中大电机系。1950年在英国爱丁堡大学博士毕业,1951年回国。她是中国计算机事业的开拓者,被称作“中国计算机之母”;曾联松,中大经济系1940级学生,他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旗图案的设计者;聂华苓,美籍华人,著名作家、翻译家。
2017年,东南大学(前身为中大)校史馆的尹文老师到柏溪分校探访,意外在传达室的墙壁上发现一首诗,70多年了,字迹依然可辨,其中一句是:为抗日而读,为复兴而专。读此诗,同行者无不泪目,于是,我们知晓了为何当年的学生会努力在炸弹下学习,为何炸弹炸不垮,那是因为青年必须做民族与国家前进的动力!
(作者系重庆市作协会员 图片由作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