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庞沛

汪子美，又名汪北辰，山东临沂人，中国早期漫画界的大手笔，当代卡通画创作的先驱。一生坎坷多舛，却刚正不阿。缅怀老人，勿忘历史。

1 漫坛新星 头角崭露

汪子美幼随父学画。其父王泽洋毕业于日本东京美术学校，1915年在东京与同学严修之子严智开等创立中华美术协会。回国后又创办天津市立美术馆，1930年任该馆秘书长。1934年至1936年，任国立北平艺术专科学校教务长。

汪子美受家庭熏陶，少年就读青岛扶轮中学，后随全家来到天津。1931年在天津美术馆进修，深得时任馆长严智开先生的赏识，介绍他兼天津中国旅行社商业广告画师，同年正式任命为美术馆职员，具体工作是画各种展览会的海报和设计图案，包括美术布展等，月薪30元。

其间，汪子美由美术广告商白云介绍，在天津茶叶公司画广告时认识了正在《天津午报》担任美术编辑的高龙生。从此受高龙生之邀，为该报每周的《星期二画刊》作画。其时，《北洋画报》《益世报》，也时常发表汪子美的漫画作品。从此，汪子美开始了他的漫画创作生涯。

早年，汪子美崇尚唯美，画的都是一些半人半马、半人半鱼的形象，虽稍显单一稚嫩，但线条较柔美，富有装饰效果。为提高技法，1933年7月他奔向中西文化艺术荟萃的东方大都会上海，攻读于刘海粟主持的美术专科学校西洋画系，1935年8月毕业。从此，他在美术领域如鱼得水，眼界也愈加开阔、笔触愈加犀利，渐渐崭露头角。

这一时期，汪子美先后交结了鲁少飞、叶浅予、万籁鸣等中国漫坛元老，技艺突飞猛进。他在沪主要从事漫画创作，其作品构思想象力极为丰富，善于根据不同主题，进行夸张的人物造型处理，各有其妙。除创作政治讽刺漫画外，他还尤其擅长人物肖像漫画，曾受沈浮之托为《联华画报》定期画漫画，内容涉及的人物有明星王人美、黎莉莉、金焰等，他都画得惟妙惟肖、生动幽默，简略几笔便能抓住人物活灵活现的特征。如：当年为电影《大路》（主题歌由田汉作词、聂耳作曲）创作的漫画，图中就有演员黎莉莉（电影皇后）、金焰（电影皇帝）、郑君里、张翼、陈燕燕、韩兰根。他还和阮玲玉、胡蝶等电影明星交往甚密。此时，上海的漫画刊物有《中国漫画》《时代漫画》《电影漫画》《独立漫画》《漫画界》等，也全都成为汪子美大显身手的舞台。

在上海滩，他练就了时政讽刺漫画和明星漫画两大绝活。《鲁迅奋斗图传》《鸟语花香仕女彷徨日，鬼哭神号灾民呐喊年》，他才华横溢所表现、展示的一批思想深刻、艺术上乘之作，宛如星辰点缀，耀眼闪烁在中国漫坛上空。

汪子美不但作品上佳，外表也特别英俊，可谓风度翩翩。他西装笔挺，留着少许胡子，在当时成为颇引人注目的一位潇洒时尚人物。

20世纪30年代中期，汪子美和丰子恺、张乐平、叶浅予、丁聪等老一辈漫画名家，同时成为我国第一届全国漫画展览会和全国漫画协会筹委会成员。其间，汪子美创作的彩色肖像漫画《漫画界重阳登高图》，将这次展览的部分筹备委员、19位骨干分子刻画得惟妙惟肖，非常传神，成为中国漫画史上的经典之作。

2 抗战岁月 锋芒披靡

抗战爆发后，汪子美从上海到南京，经武汉、长沙抵达桂林，最后辗转来到重庆。一路上，他与人民同疾苦、共患难，呐喊民族奋起抗战，并从“阵中画报”向敌人发射“匕首与投枪”。

在大后方如火如荼的岁月里，由中华全国漫画界抗敌协会领导、中苏文化协会组织，汪子美与高龙生联合举办了《小人物幻想曲》漫画展，展出各类题材作品近100幅。有的含蓄隐喻、有的秉笔直刺、有的辛辣无比、有的耐人寻味，达到刺贪刺虐入木三分，影响甚大。

据说，以前的漫画展均不收门票，但为了抗战义捐筹款，本次展览实行购票制。尽管如此，来者仍络绎不绝，冯玉祥将军也与老百姓一道排队购票参观。预展时，周恩来、郭沫若等亲临现场，给予很高评价。后来，又前往成都、万县和雅安等地巡展，历时3个月，观众达20万人次，轰动巴蜀。

当时，日本漫画家曾开过一次座谈会，说把中国漫画家宣传抗日、鞭挞日本军阀的作品收集起来，早已超过本国。因此连日本军方都不得不承认：“我们的军事力量很强，但漫画打不过中国!”

汪子美创作的抗日救国类漫画《亲善曲》，下有文字嵌注曰“虽无闭花羞月貌，却有倾国倾城心”，一语道破了溥仪复辟卖国的野心；作品《天方夜谭》《首挫其锋》等，这些漫画“有血、有屈辱、有搏斗、有敌人必然的死、也有我们必然的胜利”，反映了“用笔去暴露敌人的残暴，去消灭侵略者的灵魂……”

他创作的一些作品，至今都在中国漫画界难以超越，无愧于享誉画坛的“抗战漫画家”之称。

3 风云人生 翰墨隽永

汪子美喜欢抽烟，常常点上一支烟细细品味，冥冥思索中，一旦抓住灵感，便大笔疾书，一挥而就，作品往往立题简洁而寓意深刻。鲁迅曾评价比利时麦绥莱尔“作品往往浪漫，奇诡，出于人情，以收得惊异和滑稽的效果。”汪氏漫画，便有几分接近，其实这正是画家应具备的一种独特构思的潜质和高层境界。

“嬉笑怒骂皆成文章”的笔法，是汪子美的常用手法和一贯风格。他注重形式美、构图新，造型生动。既海阔天空横生妙趣，又尖刻辛辣击中要害，锋芒所向披靡，常让被讽刺者有“吐不出来咽不下去”的难受之感。

汪子美是一位多产漫画家，不但创作了大量漫画作品，同时还编辑过《抗战漫画》《漫画战线》两个刊物，为《大公报》《新民报》主编漫画副刊。此外，他还创办了《万象》十日刊。特别是《抗战漫画》，乃抗战时期重要刊物，“开中国漫画运动的一个纪元”。

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汪子美定居重庆。他先在重庆市文联从事专业创作，20世纪50年代曾任西南美协常务副主席兼创作部部长、重庆市文联常委、重庆市美术家协会第一副主席、重庆市人大代表、重庆市政协委员、四川美术学院校刊总编等。这一时期，汪子美仍创作了不少作品，如1950年为《人物》杂志所画封面“马恩列斯毛”的肖像素描、高尔基肖像素描、劳动模范群像素描等，给人留下深刻印象。1958年，他被错划为极右分子，受到不公正待遇。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平反恢复名誉，1980年任四川美术学院图书馆馆长。

极为遗憾的是，在他落难的时候，家里的保姆觉得正是这些画作把先生害了，于是便把汪子美的一箱山水画作一把火烧掉了，这可全是他20世纪40年代的巅峰之作。

汪子美一生正气凛然、愤世嫉俗。2002年，他在重庆逝世，享年88岁。主持葬礼的四川美院院长罗中立称他为“大师”，不愧为“中国现代美术史上一位卓越的漫画家”。

（作者系东方文化馆重庆分馆馆长 图片由作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