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玲

大坪小学的旁边，有一条并不热闹的小巷子，叫大坪正街一巷。顺着这条巷子一直往里走，下一坡台阶，社区用木料搭建了一个便民休息凉亭。方脑壳茶馆就开在这里。

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开门

方脑壳茶馆的老板姓方，名子明。他长得浓眉大眼，穿着整齐，白色格子衬衫，黑色长裤，挎着一个年代已久的深色帆布包。一眼看去，并不像个市井茶馆的老板，反而像个退伍军人，浑身上下充满着一种严肃、刚性的力量。

方子明年轻时离开安徽老家，来到重庆的大坪，走街串巷地做些小生意，他曾卖过小百货，也曾当过补锅匠，吃过不少苦头。

后来，方子明在单巷子开起了茶馆，一开就是14年。2010年从单巷子搬到正街一巷，社区积极支持，把凉亭给他免费使用，摆上五六张桌子。旁边一个堡坎下摆了一排蓝色的沙滩椅和小凳子。

在这里，不知不觉又是12年。

茶馆收费不贵，比不得如今那些高大上的茶室，动辄几百，贵得咋舌。这里白开水2元，喝茶从3元到15元不等，花茶、沱茶、绿茶，都是些普通的茶叶。茶馆以三个半天来计时收费，上午6点到中午12点，中午12点到傍晚6点，傍晚6点到晚上10点。来这里喝茶的人都是附近的老居民、老街坊，一般就只喝三元、五元的茶。他们大多数是退休工人，收入并不高，在家无事，每天到茶馆坐坐，老哥儿几个喝喝茶，摆摆龙门阵，半天的时光就悠闲地打发过去了。

每天早上，方子明五点过就开门，打扫清洁、烧开水、洗杯子、擦桌子，把店堂打扫得干干净净，等待茶客陆陆续续地到来。天天营业，从不关门。大年初一的早上，附近的菜市场都冷冷清清，没有居民出来买菜，巡逻的社区保安看见方脑壳茶馆开了门，也见怪不怪了，笑着打声招呼“新年好，新年好”，继续社区的巡逻。

曾有熟悉的茶哥笑着问方子明，为什么春节放假都不休息？他眉宇轻挑，淡然一笑回答：为了生活，不敢有丝毫懈怠。

方脑壳茶馆的由来

茶馆之所以取名方脑壳，是因为当年《山城棒棒军》火了整个重庆城，里面有个角色叫方脑壳。因为方子明和方脑壳同姓，他为人也和电视剧中的方脑壳一样，老实、话很少，也爱经常帮助别人，来喝茶的茶客们也戏称他“方脑壳”，久而久之，方子明也默认了，觉得这名字挺接地气的，就把方脑壳当成了茶馆的名字，一直沿用至今。

以前的“方脑壳茶馆”招牌是电脑打印出来的，大红色、印刷体，端端正正，说不上什么特别之处。现在这块装裱好的白纸黑字招牌，是一位经常来茶馆喝茶的老先生在2015年帮他写的，这位老先生喝了一辈子的茶，题了不少的字，给方脑壳茶馆题字的时候，已经91岁高龄了。只可惜，如今已不在了。

老先生行笔自然流畅，一气呵成。五个大字皆为楷书，清秀俊朗，承转间带一点行书的笔意，大气豪迈间带有三分圆润。招牌不知何时沾上污渍，弄花了一部分，但挂在那里，反而一眼就引起人们的注意。偶尔有不熟悉的人坐下歇脚喝茶，看见这块自带古朴之意的招牌，总以为这是一块传承了几代的旧招牌，向方老板打听茶馆的前世今生，来龙去脉。

老茶客在旁边插科打诨，“故事多哟，你泡杯茶，坐下来，老板慢慢给你摆。”

提一把壶，做好一件事

多年泡茶，方子明练就了一身好本事。

茶馆里有一把铜制的长嘴茶壶，哪里吆喝着要加水了，方子明一手气定神闲地提着，一手拿开桌子上的盖碗茶杯盖，往杯中注水，眼看着水就要倾出来，方子明恰到好处地提壶收水，那茶水就刚刚好地在杯口，多一分则溢。喝茶的多是熟客，对这手技艺早已视而不见了，有那年轻女子，嘴里连呼：“满了满了，不能加了！”方子明也不说话，抿着嘴还是继续注水，看得喝茶的年轻女子目瞪口呆，连连称奇。虽比不上成都老茶馆专门的表演花俏复杂，但也算得上技艺精湛出众了。

这把铜制长嘴茶壶，是当年方子明花20元买的一把旧壶。这么多年了，用习惯了，一直不舍得扔掉，后期的缝缝补补都用了几百元，早就超过了旧壶本身的价值。还曾因为修的人不懂，把长长的壶嘴锯掉了一截，让方子明心痛不已。还有茶馆的桌子板凳，方子明也是自己修修补补，能用则用。

方子明平时沉默寡言，和茶客的交谈也并不多。不管是吹得口沫子四起的退休茶哥；还是学历高、随便一摆就是引经据典的老教师，方子明都只是默默地听着，不说好坏，不随便搭言。但是熟悉的茶哥提到他，都会竖起大拇指。因为，他们都觉得，方子明的嘴，就像他那个铜制的茶壶一样，装进一肚子的水，倒出来的只是点点滴滴，是最能保守秘密的。

春来暑往，朝日暮云，方子明守着他赖以生存的茶馆，守着他平淡的人生，提着一把壶，充实而又清贫地忙碌着。岁月自渡，苦乐自知。

（作者单位：重庆市南岸区市场监督管理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