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次:011 2025年03月18日
□刘成
菜市拐角处那家烤鸭店,这几年我经常光顾。
几年前的一天,远在北京的康叔特意来电话,让我去帮他买些烤鸭,并向我详细描述了那家烤鸭店的位置。
次日清早,我找了好几条街,又在电话里一番确认,才在喧嚣的菜市里一处不起眼的位置找到了那家店。店面不大,屋中央的玻璃柜里摆满各色各样的卤菜,可我一眼注意到最显眼的位置,整齐码放的几只焦黄的烤鸭。老板是一个瘦高的中年男子,他面戴口罩,上身穿一件白色工作外衣。我说明来意,他便在烤鸭里挑了两只,称重报数,经我确认后,再放到砧板上,手起刀落,三下五除二就把两只烤鸭砍成一堆小肉块。配料时老板专门询问了一下口味。我说,那就微辣吧。整个过程老板操作得行云流水。最后,为了方便我邮寄,老板把烤鸭均分成几等份,每份包装好后分别抽真空。趁着空当老板客气地取出一支香烟递向我,我摆手道谢说,老板生意好哇,生意都做到京城去了。老板笑答,全国各地都有,前几天还有人买了寄到越南。
那次以后,我偶尔转到那家店买卤菜,有时也要半只烤鸭。老板笑问:“这回不是寄北京吧。”我答:“自己吃。”康叔他们心心念念的烤鸭,我们吃起来觉得跟本地别家的烤鸭比,并没多大不同。家里小孩说,还是北京烤鸭好吃。他们一定是记得,那年我们一家去北京旅游,康叔请我们去吃地道的北京烤鸭。
后来,每年春秋两季,我都会给康叔寄点土特产。腊肉香肠、山胡椒油,当然最多的还是他们最爱的烤鸭。
最近一次去那家烤鸭店,对老板说要两只烤鸭,是今年春节后。老板问又是寄北京的吧?“是啊。”我应着,像熟人一样寒暄。
离开烤鸭店后,我就去了快递驿站。快递驿站的老板娘正小心地将一盆土鸡蛋往泡沫格里放,放完后麻利地装箱,封口,填单,称重。一旁的老人又将一只塑料袋递给老板娘,说跟那箱鸡蛋一起寄。我看清塑料袋里除了一大袋馒头,还有一小包凉面和一大瓶调味水。老人报出的地址是“上海”。我暗想,上海没有馒头吗?这一堆东西的运费都远远超过东西本身的价值了。老板娘称重后对老人说:“孃孃,一起空运的话,运费快300元了。”老人听后眼里飞快闪过一丝惊讶,但马上又恢复常色。她看了眼已经打包好的箱子,然后缓缓地说:“娃儿们在外头,就想吃口家乡的味道。”
老人的话,让我想起多年以前自己在深圳打工,有一次在一个老乡家里吃了一碗汤面。那面条的味道再普通不过,就是煮熟的挂面里除了盐巴和味精,还放了一大坨雪白猪油和撒了碧绿的葱花。这家常味在老家司空见惯,可在异乡的工厂食堂却很难吃上一口。那碗散发着猪油葱花浓香的汤面,多年以后我回想起来依然热气腾腾。原来,人的味觉是有记忆的。不管时间过去多久,这种犹如乡愁一样的记忆并不会消失。当独属家乡味道的食物经过千山万水,再次唤醒我们的味蕾记忆时,那种慰藉不同凡响,深入骨髓。
我看看自己手里提着的几包抽好真空的烤鸭,有一包的包装纸袋面上,洇了片红油。那些红油所含的麻辣鲜香,是正宗的川渝味。
这味道,可能北京没有。
(作者系重庆市散文学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