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次:011 2025年03月27日
□杨玲红
母亲爱花,无论是出差、旅游还是回故乡,最喜欢去的便是鲜花盛开的地方。
母亲爱花,应缘于外婆。记得小时候每次随父母回故乡探亲,最喜欢住外婆家。那里除了有众多的表哥表姐,院外的老核桃树、老水井、可让竹叶小船远行的溪流,外婆家的花便是最大的吸引力。
那时每次回故乡都是夏季,外婆家的院子里盛开着各色的花。凤仙花、胭脂扣、月季、大丽花、天竺葵、风雨兰等,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小花。它们布满院子的每个角落,甚至连猪圈的墙边也会有花朵在盛开,开得格外愉悦,格外鲜艳。
凤仙花会被表姐们细细捣碎加点盐,当作指甲油敷在指甲上;胭脂扣会被舅妈们拉出长长的花芯,挂在我们的耳朵上当耳环;大丽花、天竺葵花则被我和表姐们当成唱戏的道具,外婆和母亲便会坐在屋檐下,笑吟吟地看着我们。她们的笑也成了两朵花。
每次探亲假休完离开故乡时,除了大包小包的行李,必不可少的还有花苗。一大坨被黑色泥土呵护的花苗,除了对花儿绽放的期盼,还有对故乡的一份眷恋。
母亲善种花,经她的手种植的花都长得极茂盛,花也开得格外鲜艳。至今同学相聚,去过我家的同学都会说:“你母亲种的花太好看了。”碰见熟悉母亲的人也总会说:“因为你母亲我才爱上了种花。”
外婆走时,正值初夏,到故乡奔丧回来的母亲除了一身的憔悴与疲惫,还有几株天竺葵。
种植天竺葵时,母亲没有像以往一样让我们参与,而是自己亲手将它们栽进几个精心挑选的花盆里。后来听舅舅们说,那些天竺葵是外婆当年特意给母亲扦插的,只等母亲回家探亲带回。只是还没等亲手交给母亲,外婆就走了。
外婆走后很长一段时间,母亲言语极少,空余时间多与花在一起。在母亲的精心呵护下,天竺葵像是吃了生长素般,枝繁叶茂,花开似锦,这朵尚未凋谢,另一朵已绽开了花蕊,母亲的脸上也渐渐恢复了笑颜。
受母亲的影响,我和弟弟也喜欢养花,只是我们终究少了母亲的那份执着与耐心,养的花自然不能与母亲养的花媲美。
就拿天竺葵来说,母亲种植的天竺葵总是枝叶繁茂、花团锦簇的模样。而我种的天竺葵却是花枝瘦长,花叶稀疏。母亲来家一次就会说一次:“把自己喂得这么胖,怎么不把花也喂胖点呀。”我只能偷翻白眼、偷瘪嘴:“花是喂的吗?”
母亲养花很细心,什么时候需要施肥,施什么样的肥;什么时候需要换土,换什么样的土;什么时候扦插、修枝,扦插多少、怎么扦插,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平时的花生壳、核桃壳,日常余下的菜叶、果皮,甚至连鸡蛋壳在母亲手中都是最好的花土、花肥。她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养花就如养孩子,除了爱,还要细心与耐心。”
母亲离开她所爱的花与人时,正值仲春。阳台上的花儿们仿佛已预知母亲即将离去,开得稀稀拉拉,花枝下也意外地铺着一层密密的黄叶。次年春天才恢复以往的繁茂。
前两年酷夏,母亲种下的天竺葵只余几枝瘦弱的花枝。原以为它们也会难逃枯萎的厄运,不料一场秋雨后,它们却出人意料地重新焕发生机,并开出了几朵虽小、却赏心悦目的花。女儿说它们叫“花坚强”。
后来,我学着母亲的方法将这些经历过考验的“花坚强”们重新扦插、培育,如今的它们已成为花园里数量最多的花,也在友人的阳台上有了一席之地。看着生机勃勃的它们,喜伤春悲秋的我似乎也明白了,花谢花落并不一定意味着是离去,也许是为了更好地绽放。
(作者系重庆市涪陵区作协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