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

人类的生活，说话占据着时间的大部分。在语言的交流里，我们完成着对生活的理解，对他人与自身的体察与关切。

我这样一个沉默寡言的人，也喜欢在这些话里，看到繁花开放，看到人心流动。

前不久，友人老周向我倾诉他的苦恼。原来，老周是一个在生活中喜欢赞美他人的人。老周的赞美，并没有啥投机与不轨心态，他是在向他人释放自己的无限善意。老周的这种善意，却被人认为虚伪。老周跟我抱怨：“我在任何人面前，都放低身段，赞誉他人，让别人心里舒服，我又有啥错啊。”

我理解老周的委屈，这些年来与他流水清风一样的畅快交往，他总是热心肠，乐于付出，说他是一个虚伪的人，我确实为他鸣不平。我安慰老周：“尽量做你自己吧，复归到人的本性上来。”

我时常揣摩那些嘴上说赞美与奉承话的人，心里苦吗？按照我对人性的理解，没有一个人天生愿意去赞美与奉承对方，在这些赞美与奉承话背后，是不是有着精致的利益盘算。但人往往又是一个喜欢听好话的软体动物，尤其是在赞美与奉承话面前容易陶醉和迷失自己。

在我身边，有个男人也爱说好话与奉承话，却是那种听了如饮山泉般舒服的感受。

这个爱说奉承话的人就是中年男人小宝，他在城里小巷子边开了一家小吃馆子，他脸上长期堆着笑，眼袋很深，肉也很松弛，远远望去，是一尊开怀弥勒佛的样子。

小宝的饭局很多，这个城市里的名流显贵，还有市井人物的聚会，差不多都有小宝在场。我有时想不明白，小宝的饭局咋就那么多。后来想明白了，小宝是一个奉承话不离嘴的人。

有段时间，我的情绪如墨汁般散开，深刻地浸染到我的生活里去了。我在电话簿里想找几个朋友喝酒，上百个电话号码，挑来选去，我最终还是选择了小宝。那次小宝端详着我，认真地说：“看你印堂发亮，我保证很快就要交上好运。”小宝的话，顿时说得我心花怒放。果然，我随后命运的天空居然大亮，诸事顺风顺水。小宝这个安慰天使，他的奉承话成了我的心灵鸡汤。我还总结出一个道理来，许多情绪糟糕的时候，就如鬼魅的存在，大都是被自己想象出来的恐怖给吓坏了，事情远没有自己想象出来的那么灰暗，往往后退一步，海阔天高。我感谢小宝这样的朋友，他说的奉承话，对当时的我来说，或许就是一种鼓励。小宝的朋友之所以那么多，正是因为他让大伙都开心快乐。他并不是一个为了说奉承话，而让自己蝇营狗苟的人。

上个月，我和一个说奉承话的人绝交了。这人每次见了我，就如微信上到处点赞一样，对我奉承连连，有天还夸我坚持写作可以追赶上文豪托尔斯泰的水平。但在一次遇到一点蝇头小利的时候，他在背后对我大肆攻击，把我的人品说得比黄世仁还卑劣。他的奉承话，对我来说，是一种欺骗性的麻药。他的奉承话，是让我在刀刃上舔了一点蜜后，很快对我手起刀落。

哎，人类智力经历了手巧的人、直立的人、智慧的人3个阶段，当智力达到一定程度，人的发音器官再度进化，复杂的语音也开始出现了，由此升级为语言。好好说话吧，漫漫心流化为语言的一部分，人生在世，我喜欢作家刘震云关于对说话的理解，好好说话是一种教养，也是一生最好的风水。

（作者单位：重庆市万州区五桥街道办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