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林

“有时三点两点雨，到处十枝五枝花”，清明时节，万物复苏，不同地区不同民族的中国人，纷纷利用树叶、野菜、鲜花以及糯米、腊肉等，制作出一道道令人惊艳的美食。清明粑、青团、朴籽粿、乌米饭、艾蒿馍馍、社饭……既是清明时节标志性食物，也是不同地域文化底蕴与浓浓乡情的载体。氤氲蒸汽中那抹熟悉的青绿，是人们咀嚼着的千年未改的春天。

青团，是江浙一带最盛行的清明节时令小食。青绿的色泽，源自新鲜采摘的艾草。将艾草洗净、焯水、打汁，与糯米粉完美融合，包裹着细腻的豆沙馅或是咸香的肉松馅，上锅蒸熟。那一口咬下去，软糯的外皮与可口的内馅在舌尖交织，艾草的清香瞬间散开，在口中传递春的信息。青团圆圆的个头，寓意着团圆，人们借这小小的点心，祈愿生活圆满，也将对亲人的思念融入其中。

四川的艾蒿馍馍同样独具风味。艾蒿的独特香气赋予馍馍别样的清新，或蒸、或炸；或软糯、或酥香，带着淡淡的苦味，馅心有甜咸两种，甜馅加碎颗花生或碎颗核桃；咸馅加鲜肉或腊肉，复杂风味交叠，塑造出独特的口感。艾蒿馍馍不仅是一道美味，更被认为有祛风散寒、健脾开胃等功效，在春日里为人们带来健康的呵护。

潮汕的朴籽粿则是另一番风情。朴籽树的叶子和果实被捣烂后，与大米舂成粉末，经过发酵、加糖等工序，再放入特制的陶模或梅花模中蒸熟。蒸熟后的朴籽粿呈草绿色，有的咧开“笑脸”，散发着自然的香甜。它不仅是味觉享受，还被传有解积热、除疾病的功效，承载着潮汕人对健康生活的祈愿。

闽南的菠菠粿，把大米、糯米和粳米磨成粉加入菠菜汁揉成粿皮，内馅有枣泥、豆沙、萝卜丝等多种选择。造型简单，口味独特，油光可鉴的萝卜丝内馅富有嚼劲，与软糯的粿皮在口感上形成鲜明的对比。菠菜的青绿色充满春天的气息，每一口都饱含着闽南地区的风土人情。

社饭，极具民族特色，是贵州、重庆以及湖南湘西、湖北恩施等地土家族、苗族、侗族等祭祀社稷的一种食品。吃社饭，是在立春后第五个戊日“社日”进行，这天大家上山采来野菜，洗净，加腊肉和着糯米、大米，入甑子蒸熟，然后一家人围着八仙桌津津有味地吃将起来。对于当地人来说，回乡祭祖，吃到社饭，才算是真正过了清明节。

清明粑与重庆人的清明节有不解之缘，每年清明前后，在田间路边有一种叶片银白色开黄花的小植株，这就是清明时节最重要的野菜“鼠曲草”，人们称之为——清明菜。清明粑就是用糯米粉和清明菜为主要原料制成的，馅心有鲜肉、火腿、豆沙、玫瑰、白糖等多种。清明粑有条形、椭圆形、圆形和圆饼形，可蒸可炸可烙。蒸的软糯清香、炸的外酥里嫩、烙的皮香内糯，不管何种形状，哪样做法，都有着独特的风味，咬上一口，清明菜的清香混合着糯米的软糯在口中流窜，仿佛把整个春天都吃进了嘴里。

在清明美食背后，还有许多逸闻趣事。

抗战期间寓居在江津鹤山坪石墙院的陈独秀，体弱多病，生活窘迫，因一次机缘品尝到了独特的美食，让他把乡间素食的精要融会贯通于日后在江津的起居生活之中。

是年，陈独秀邻居杨学渊的儿子杨继香，清明节回鹤山坪办“清明酒”，因仰慕陈独秀学识渊博，特邀请其莅临。席间，面对满桌大鱼大肉陈独秀意兴阑珊，当一钵豆花和一盘米粑上桌，引起陈的兴趣。豆花绵扎，带着野花的芳香，米粑用广柑叶包裹，软糯中散发着芳草清香。经询问，得知这是杨家独创的应季吃食“槐花豆花”和“清明粑”。陈独秀与夫人潘兰珍受此启发，回家后在房前屋后栽种了一些瓜菜，聊补生活之需。创制了“四季豆花，四季粑”，春天有“槐花豆花，软雀粑”，夏天有“荷花豆花，苞谷粑”，秋天有“桂花豆花，山楂粑”，冬天有“菊花豆花，苕叶粑”。这不仅是美食的创新，更体现了在艰苦生活中，对美好滋味的追求与智慧，也留下了一代名人在江津过着普通人生活的传奇故事。四季豆花、四季粑出道后，乡邻纷纷效仿，在其影响下，如今，江津民间还有人在点豆花和蒸（炸）米粑时，把槐花、梅花、牡丹花、茉莉花、昙花、兰花、南瓜花、山楂花、紫苏花、栀子花等可食花卉添加在内，以增加食品的风味。

一年一度的清明节来了又去，去了还会再来。清明粑、青团、朴籽粿、艾蒿馍馍、社饭……这些吃食作为祭祀的功能日益淡化，已经进入饮食商店、超市货架和电商平台。清明时节制作、品尝清明美食，不仅已经成为品味春天的习俗，更是对传统文化的传承。人们通过一粑一饼、一饭一粥，感受自然的馈赠，感恩前人的智慧，慰藉对故乡的眷恋，把春天的记忆留在舌尖上，直达内心深处。（作者系重庆市烹饪协会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