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宗琼

三月的周末，清清淡淡的雨丝附着在发梢，“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南宋诗僧志南的诗句诱我幻想着李花雨的味道，催促我管不住的脚步，踩着湿湿滑滑的乡村小径，直奔那布满山坳和坡头的万亩李花园。

钻进李树园，恰是“李花浅白开自好”。一簇簇尽情绽放的白花环绕着粗糙坚实的枝丫，一串串各具姿态——这串向上劲发，高傲地从粗壮的木枝间擎出一个花棒，似乎要贪婪尽享阳光沐浴和细雨的亲吻，亦是要高调地宣示它努力吸吮带来的丰腴；那串斜斜地展在脸侧，经过处，无不想和她来个圣洁的贴脸礼。微沾湿雾的花瓣，将点点凉意沁润毛孔，瞬间产生婴儿唇初触乳头的醉感；看那儿，几枝花穿插，让你错觉为谁在这秀插花技艺——这一枝伸向树丫镂空处，温润的白花，朵朵错落有致，缀于枝干，从枝根处向枝头渐密；那一枝从另一树丫下依身而过，之后展延于前枝右侧，羞羞萌萌地半掩花蕊，顺着枝头而上，缀满白绿相映的花蕾，如颗颗饱满的豆子，偶尔还有晶亮的小水珠粘在豆尖；还有那新发的一枝，带着浅绿嫩滑的皮肤，瑟瑟地贴在左侧，几个绿豆似的芽孢紧紧依偎其上。

漫步李树下，浅吸清幽的林间韵味，满眼千姿百态的李花，我从没像今天这般情不自禁地深看她们。都说李花素雅清新，纯洁无瑕，今天我却发现李花其实也是精于修饰自己的——她的洁白中不失色调，细观之，白色花瓣近柄处，浅浅的新绿略略映衬温润的白，让花瓣白而不显空洞，偏多了那丝丝优雅；花蕊更是用心着色，纤细的花蕊白绿粉兼有，但你看不出绿和粉的原色，只叫你看着是那么特别的舒适。最点睛的是蕊头那一点蛋黄，在白色花瓣的映托下，活力尤显，温婉而不媚。

谈笑间，我们从白色流芳中立于山包之上，脚下粉红环绕的是绽放的桃花，她们为白李浸染的山包系上一条粉色的丝带。雨渐渐迷蒙起来，远处山腰袅娜过缕缕白纱，凹地里如雪铺地，山包上如素锦裹头，只想借用一下韩愈那句“谁将平地万堆雪，剪刻作此连天花”。这一方山水，绿林翠草渲染其中，抑或一团金黄的菜花，春天给三月的乡村涂上了丰富的色彩。

下山的脚步轻盈舒缓，我们来到李园下平坝处，这里可是另一番热闹景象。路两边，李树下，老伯大妈们笑盈盈地说：“来，买点野菜回去吃，绿色健康。”娇嫩嫩的蒲公英菜叶、香味扑鼻的椿芽……无不唤起童年的回味。

雨随着轻风淡远，天空渐渐泛晴。再次回望那个粉色修饰的雪白山包，微风拂过，园里花瓣轻舞，脑子里掠过杨万里那句“李花宜远更宜繁，惟远惟繁始足看”，我开始期待李果飘香的时节……

（作者系重庆市云阳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