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次:011 2025年04月30日
□乐水
同样是出生于农村,母亲和我对土地的眷恋截然不同。母亲是农民,从小跟土地打交道,书读得少,种庄稼可是在行,对土地有一种割舍不去的情愫。
2016年,母亲一场大病后,不得已迁移到县城居住,离开了故土。没过多久,母亲就常打电话来,让我去背菜。我就知道,庄稼人的一双眼睛专盯土地,就是在钢筋水泥浇筑的县城里,她也能搜寻到一块空地,用她熟悉的农技,种上庄稼,然后收获成果。我因为工作很忙,加之认为父母种地,无外乎就是找点乐子,不在意种什么,意义不大。所以,我也就不太关心。
疫情来袭那年,大年初二我就被通知上班,参与抗疫。于是,我开始囤蔬菜。初三早上,母亲突然打来电话,叫我赶紧上山背菜。我喜出望外,背上背篼就出了门。到了母亲住的小区,没多大一会儿,母亲神神秘秘地来了,手里拿着一把塑料口袋。“走吧,山坡上我借了几块地,有的是菜。病毒想跟我斗,没门!”母亲说完就在前面带路。
我跟在母亲后面,走了约十分钟,看见菜地,母亲指着其中两块说:“这就是我的庄稼地,有香菜、芹菜、青菜、大蒜。你多弄一点。”我没有说话,放下背篼就摘上了。
从此,我开始留意父母的菜园地。只要母亲打来电话,我就兴致勃勃地背上背篼,到庄稼地摘菜。
后来,母亲的庄稼地增加了些。我第一次到新的菜园地时,母亲带着我在堆码的建筑垃圾里穿行,到了一块平地,我才发现,里面竟然有几块土,茄子、西红柿、海椒生长茂盛,比人还高的玉米则像一片“森林”。我惊叹母亲的眼力,竟然找到这么个地方种地。母亲敏捷地躬身钻进玉米林,掰起了玉米,很快,我又背了满满一大背篼嫩玉米棒回家。
此后,我在母亲的庄稼地里还背过南瓜、冬瓜、红薯、洋芋等。每一次,母亲看见我背着蔬菜回家,满脸就堆满笑容。
“不种点庄稼,心里不踏实。”这是母亲常挂在嘴边的话。母亲成了城里人,可骨子里还是农民,根本忘不掉种地。在我的眼里,母亲的庄稼地,是她的乐园,也是儿女们的乐园。母亲进了城,把庄稼地搬进了城,也把乡愁搬进了城。
母亲常说,种庄稼就是跟老天爷赛跑,跑慢了哪一季,就等于丢了哪一季收成。所以,母亲对季节很是敏感,她种的蔬菜,一年四季都有得摘。所以,她一年四季都不得空闲。
如今,我的老家因宅基地复垦,房屋推平了,村庄在消失。可留在身体里的劳动记忆尚存。尤其是母亲的劳作,就能唤醒生产劳动的场景。美学有一个基本观点被普遍接受,即劳动是美。母亲坚持劳动,其实有着深刻的意义,在于创造,在于传承中华之美德。一旦这种美随着村庄消失而消失,那是很可怕的。可喜的是,母亲把这种美的基因以劳动的方式传递给了她的子孙后代。
(作者系中国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