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次:011 2025年04月30日
□唐伟
路灯刚闭眼,街就醒了。春色弥漫的石潼路、万寿大道,车陆续增多。马路上长一句“叭、叭、叭……”、短一句“嘟、嘟”的喇叭声打破了清晨的静好,渐渐地热闹了街市。
城周的农民天没亮,就赶着公交来到城里。他们把菜整整齐齐地放进筐、箩、篓、篮。遇到熟人,你一言,我一语寒暄。这座小城,瞬间有了脉搏。
路旁的景象与马路上有些不同。临街的早餐店忙碌不已。包子店蒸腾着的热气,一缕缕绕过梁,飘远去。店门口,老少坐在一起吃早饭,一碗稀饭就着咸菜,一口包子蘸满石柱红辣椒酱,吃得酣畅淋漓。围在蒸笼旁等待的人有些着急,几番询问。清脆的一声“叮”后,老板掀开蒸笼,一股股蒸汽如蹿天石猴,喷涌直上。待蒸汽散去,一个个香喷喷的包子便新鲜出炉了。
再看面店,虽没这么热腾,也有另一番景象。对于我们重庆来说,小胶凳似乎是小面的灵魂伴侣,大桌子、高凳子都不适合,好像高了就品不了、吃不出其中的真味。我认为,小胶凳更贴合重庆人的真性情。一碗热腾腾的面浇上石柱本地的胡辣壳,面就有了不同的滋味。一个胶凳,一双筷子,一碗面汤,几分钟吃下来,额头冒出一层汗珠。也许,这才是吃小面该有的样子。
爬坡上坎的生活更需要接地气的生活方式,我的祖辈、父辈们几代人都生活在土家山寨里。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重庆的山水就是他们生活下来的底气。他们的生活方式烙印在我的童年里,伴随我长大。在深山里、在陡坡上,渴了,他们就匍匐在山沟里喝上几口甘洌的山泉水;饿了,就喝几口背篓里鼎罐装的稀饭;累了,就朝着山坳吼几嗓子。我的爷爷和他的兄弟们都是土家啰儿调的高手,唱词都是临场发挥,看山唱山、看水唱水,像夏日微风里摇曳的一朵朵小雏菊,自由地生活在这大山里。
一年四季起得最早的,还有卖菜人。老大爷、老大娘佝偻着背,像两张拉满的弓。满篓的菜遮住了老大娘的白发。老大爷的头上裹着白帕,皱纹一层层紧凑在一起。豆大的汗水,一颗颗晶莹透亮,从额头顺着消瘦的脸颊流下,悄悄躲进嘴角的胡茬里,大颗的汗珠滚落到老大爷的脚下,余下残停在腮旁,隐约发亮。
老大娘抢先在菜市场门口找了一小块空地,放下篓,又蹒跚回来接老伴的篓。他俩挨挤着,蹲在路旁。老大爷解下头帕,慢慢擦拭老大娘额前的汗。老大娘也从篓底拿出馒头,分大半给老伴。他们的菜沾有湿润的泥,一根根尼龙绳紧抱着刚从土地里收割的菜,捆得整齐、扎实,虽颜色不一,却显得格外亲切。
我停下来,买菜。老大爷颤颤巍巍地拿起余下的两捆菜,老大娘撑开口袋,慢慢地把菜轻放进袋里。阿婆像送别什么一样,不舍地把菜递到我手里。当看着老大爷、老大娘蹒跚地穿过大街小巷,渐渐消失在车水马龙中,我的心温暖不已!
当我漫步在建于唐武德二年的石柱小城,看着这四年变幻的小城,看着秦良玉守护的蜿蜒龙河、玉带河,轻轻感受历史的沉重和先辈的智慧。在这春日里,一个人凝望河畔的白鹭、潺潺流水……无比亲切、点滴入心。这山水的美好、这晨间的烟火不就是生活最美的模样吗?
我想:要认识一座小城的烟火,那就应从清晨开始。
(作者系重庆散文学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