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小猫

父亲越来越遥远了，以至于站在他的面前，什么也抓不住。父亲的音容笑貌虽仍熟悉如昨日，可站在他的坟茔前，我再一次深切地知道，想念父亲，只能在记忆里。

2023年6月下旬，父亲突发剧烈腹痛，当晚以胆囊结石入院，主治医生建议待肝功能正常后再做手术。父亲很疼，喊着快点给他把结石取出来，我也觉得只有把结石取出来才能缓解症状，所以坚持要尽快手术。6月25日，医生加班做了手术，谢天谢地，父亲术后恢复情况很好，两天后就在病床上和我们斗地主了，还说像没做手术一样。我们都很开心，期盼着父亲早日康复。

28日晚，医生打来电话，说病理结果出来了，有点不乐观。我心里一咯噔，马上去住院部楼下沟通。医生说：“待恢复两月后考虑做胆囊癌扩大根治术。”我有点愤怒，如果术前怀疑是癌，手术方式是否就不一样呢？

事已至此，我们只能选择接受。多方咨询，给出的建议却不一样。于是我们决定挂一个重医某院的专家号，专家说必须尽快手术，一刻也不能耽搁。回到家开家庭会议，姐姐却极力反对手术，我和弟弟的意见还是倾向于做手术。姐姐拗不过，还是同意了我们的方案，而我们的这个决定，却把父亲带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我们没有告诉父亲实情，但不知他是否猜到一二。我们来到医院，做完必要的检查，医生很快为父亲安排了手术。

术后两天的父亲极其难受，他自己像经历了炼狱一般。父亲住在一个单人间，第一周是母亲和姐姐照料，第二周是我和母亲照顾。父亲已能起床，但因身上有很多引流管，只能在床边活动。父亲一直情绪不太好，不愿说话，满脸忧愁。入院10多天后的一个晚上，父亲有点发烧，医生怀疑术后的胰漏并发症出来了。医生说：“胰漏是很严重的并发症，很可能引起腹腔出血，到时又要做紧急血管修补术。”

第二天，医生来查房，我问他父亲的情况怎么样，他说没事，别担心，很快会好。表面看着爸爸情况也还好，我每天给他捶捶背，按摩一下四肢，他每天也下床活动几次，自己上厕所。父亲偶尔会照照镜子，面色看着也红润。

我的年休假已经结束，第三周时弟弟来轮换，临行前我再次询问医生，他笑着说“没事，你去吧”。周三中午，弟弟打来电话，说爸爸突然吐血。一小时后，父亲又吐血，比上次的量更大。而接下来，紧急输血，重症医生开始抢救。我买了高铁票，开始往重庆赶。路上，弟说，爸已不行了，血压直线下降，已放弃抢救了。我不甘心，打电话给医生，他说：“对不起，请节哀……”

父亲就这样走了，走的时候只有弟弟一家在他身边。此后的很多个夜晚，我一遍遍回想治疗的每一个细节，一次次泪湿枕巾，一次次想，当初别急着给父亲做第二次手术多好，那么父亲此时也许还在这个世上吧。

父亲在梦里回来了很多次。每次，我都在梦里纠结，这是梦还是现实。父亲，您真的就这样远走了吗？父亲，您离我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作者系重庆市云阳县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