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新

我喜欢早行。在影影绰绰的黎明中，一路响着清脆的脚步，走过那条并不起眼的小巷，去附近的广场溜达。每次出门，在小巷都要遇到一个步履蹒跚的身影，举着一把长长的扫帚，东南西北、上下左右的舞动，像要打开黎明的天窗。

这个人也起床很早。城市才开始苏醒，人们还伸着懒腰打着呵欠的时候，他起床了，举着一把用竹枝扎成的扫帚，在微弱的路灯光下，打扫着巷道里的垃圾。

小巷中有一段路很狭窄，不能同时容纳两人并排通过。一次他在巷道的西端，瞧见我从东端走来，忙停下蹒跚的脚步，招呼我先行。我一番礼让，他微笑着站在原地不动，并不断向我招手。我盛情难却，愧意顿生，崇敬之感，沸腾血脉。

这次，我才真正看清了他的面容。五十开外的年纪，满头华发，黧黑的一张脸，刻满纵横交错的皱纹，岁月的沧桑、风雨的剥蚀，他好像一座雕塑，一动不动地屹立在街道的巷口。巷子路面陡且不平，遇着坡度大的地方，他要借助那把柔中带刚的扫帚，支撑着身体的前行。显然他患有腿疾的毛病，每前进一步都不轻松，对他而言，岁月在生命的历程中，不过春华秋实四季如常地走过，平平淡淡如一张白纸，却书写着壮丽的人生。

他是这条小巷的环卫工。他穿着一件印有“高建环卫”字样的马甲，马甲上红黄交替的荧光图标十分醒目。他负责我们居住的这条巷道的清洁卫生，整条巷子，成为他每天赖以生存的工作平台。

几天后，我们在巷道的端头再次迎面相会，我有意打开话匣子，想与这个素昧平生的男人聊上几句。问他多大年纪，住在哪里，一个月多少工资，他一一作答，问及腿的毛病，他说是风湿关节炎造成的后果。或许他不在乎惊天动地的伟业，也不在乎台前幕后光华耀眼的荣誉。他说，让这条不起眼的小巷天天保持整洁，这就是他最大的理想与愿望。

（作者系重庆市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