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次:011 2025年05月21日
□冷月
大年初六,人们还沉浸在过年的喜庆中,满孃又和几个老乡一起踏上了南下的列车。满孃是公爹最小的妹妹,中等身材,一把乌黑的头发梳成一个马尾,自然垂落在后背。
“满孃,你头发真好,还黑黝黝的。”过年回老家时,我看到她忙里忙外,准备着一大家人的餐饭,便见缝插针和她闲聊了几句。她有些羞涩地笑了:“染的,白了不少,老了哟!”她端起洗菜的水盆,慢慢站起来,向厨房走去。看到她的背影,比以前弯了不少,毕竟岁月不饶人。
几年前就听说满孃不出去打工了,说是老板嫌她年龄大了,但不知为何,她却一直没被辞退。我们都担心她身体吃不消,她却满不在乎地说:“我身体好得很,一天到晚干着活才好,要是停下来耍几天,病就出来了。再说,我那活儿轻巧,不过是扫扫地倒倒垃圾,不累人!”原来这些年,满孃一直在广州一家工厂做保洁,她干活麻利又仔细,话不多,人和善,要的工资也不多,深得老板喜爱。
“那你现在一个月多少钱?”三叔问满孃。“3500元,还有350元的伙食补助。”满孃说,“350元就够我吃了,住在厂里又不要钱,我去年存了3.8万元呢。”说这话时,满孃脸上全是欣慰和满足。
“你太节约了!”三叔撇了撇嘴说,“你还是要把自己照顾好点儿。要是生了病,谁来管你?”三叔是真担心满孃,毕竟她是最小的妹妹。
满孃脸上露出些凄苦之色,她大约是想到自己的丈夫。姑爹以前和她一起在广州打工,几年前得癌症过世了。
“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不存钱怎么办?大儿子才买了房子,80多万呀,他们哪里负担得起?”满孃的大儿子、大儿媳一直都在广州打工,收入一般。大孙子和同学去云南打工,结果被骗到缅甸,被关了好几个月,逃出来时一条腿断了。小孙子还在上中学,正是花钱的时候。老家的房子年久失修,早就垮塌了,不在街上买房,回来连个歇脚处都没有,咋办?
“他们买房你给了多少?”三叔又问。“他爸生病掏干了,这几年我才攒下10多万,全给他们了。”满孃说。
“你自己没留点?要是有个三病两痛,怎么办?再说你还有个小儿子没成家,你不给他买套房,他哪里去找媳妇?”
是的,满孃还有一个小儿子,也在外面打工。小儿子已三十出头,人倒是机灵,但身体不好。
“三哥,我也只能尽我的能力了,管得了多少管多少,实在管不了也没办法了。”
听到这里,我心中涌起一丝酸楚,安慰她:“你还是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满孃笑了笑,眼睛望着远处。那时刚立春,老家门前的田野还是一片荒寂,白亮亮的水田倒映着天空,大路上没有一个人影。
(作者系重庆市璧山区作协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