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姑姑游两江

版次:011    2025年05月21日

□刘友才

姑姑在新疆,从没到过中心城区。在一个青铜色的黄昏,我接到姑姑的电话:“侄儿,我想去重庆看看长江和嘉陵江。”年逾古稀的姑姑,突然想回故乡看两江,也许是思乡的缘故吧。

我的家乡在重庆荣昌,也是姑姑的家乡。20世纪50年代,姑姑的妈妈响应号召,去新疆生产建设兵团,便把年幼的姑姑托付给爷爷奶奶照顾。1969年,姑姑长大后,也坐着绿皮火车奔向边疆,那年她17岁,这一去就是50多年。

解放碑是我陪姑姑游览的第一个景点。傍晚时分,在灯光映衬下,解放碑宛如一颗璀璨的明珠屹立在楼群之间。姑姑站在碑下,仰头数着时针,指尖抚过浮雕,仿佛在寻找几十年前的过往。漫步在热闹的广场,姑姑感慨万分:“第一次来中心城区,没想到这么繁华。”

嘉陵江畔的磁器口古镇,是我陪姑姑游览的第二个景点。我和姑姑漫步在磁器口青石板路上,听着熟悉的乡音,吃着磁器口的麻花。姑姑想起了小时候在荣昌安富古镇走过的那条青石板路,仿佛回到了童年。我和姑姑坐在嘉陵江边看江水,她和我聊天:“嘉陵江就像新疆的塔里木河,多少回从我的梦中流过。”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我陪姑姑来到洪崖洞。悬崖峭壁上的吊脚楼,吸引姑姑的目光,她指着眼前的吊脚楼:“重庆的房子好像蘑菇长在崖壁上。”吊脚楼上的红灯笼在夜空中摇曳,姑姑说:“洪崖洞的灯笼好像兵团永不熄灭的马灯。”

夜游两江,是姑姑最期待的。我牵着姑姑长满老茧的手,陪姑姑走到洪崖洞客运码头。登上两江游船,站在甲板上眺望,洪崖洞仿佛一幅金碧辉煌的壁画。游船犁开两江时,两岸的房子忽然倒悬在粼粼波光里。两江的碧水,映照着万家灯火,也映红了姑姑脸庞,姑姑轻声低语:“重庆的灯火像极了军垦农场棉田的月光。”两岸的霓虹,在姑姑脸上游走,姑姑靠着船舷,任江风撩起银发。游船行至朝天门,我告诉姑姑:“嘉陵江在这里汇入长江。”姑姑看着江水,忽然指向江心:“侄儿快看,嘉陵江的水终于追上长江了。”滚滚的江水,仿佛50多年前姑姑离开家乡滚下的眼泪。姑姑的心随江水流淌,那些被风沙掩埋的往事,就像此刻流动的江水,飘向远方。

长江之畔的十八梯,山城古道,风情无限。姑姑在重庆的第四天,我陪她去十八梯,看老重庆的市井烟火。我牵着姑姑的手爬梯上坎,走累了,依梯而坐。回望脚下这一坡长长的梯坎,姑姑赞不绝口:“重庆人真能吃苦。”她数着石阶,像是数着被绿皮火车拉长的年岁。我忽然发现,当年那个17岁的姑娘,而今皱纹已悄悄爬上脸庞,每一道皱纹,都诉说着姑姑过往的风霜。

两江的风景,尽收姑姑的眼里,藏进姑姑的心中。我不晓得,两江是不是姑姑心中最美的风景,但我知道,重庆却是姑姑心中最眷恋的地方。 (作者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