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养狗

版次:011    2025年05月22日

□冉启蕾

前不久,朋友打来电话,想将家中的宠物狗送来我家寄喂。小孙孙一听乐开了花,老婆也表态可以帮忙喂些天。而我犹豫再三,还是拒绝了。

朋友也许不知道,我有宠物恐惧症,害怕养宠物,尤其害怕养宠物狗。因为,我家曾发生过一件与狗狗有关的事,从那以后,我看见宠物狗就会浮想连翩,心痛不已。

我的童年是在丰都的一个小乡场度过的。当时,父母都在乡中心校教书,后来母亲被调到离乡中心校20多里远的永丰村校教书,我和哥哥、妹妹随母亲也搬到了那儿生活。

永丰村校有90多个学生,却只有母亲一个教师,她一人包下了一到六年级的全部课程。一天,二年级的一个小男孩从家里带来一只还没满月的土狗,放学后土狗赖在母亲脚下不肯跟小男孩回家。母亲见小狗模样憨厚,便收留了。父亲见小狗全身雪白,便别出心裁地为它取名“白的”。

“白的”在我家渐渐长大,很讨家人喜欢。在我们的训练和调教下,它还会做一些恭喜、磕头、握手、打滚之类的动作。它还特别通人性,母亲每次去乡中心校开会,它都要送母亲走很远的山路。母亲回村时,它又总会跑到半路的一棵大黄葛树下,趴在那儿,默默等候母亲回家。

那时生活不宽裕,家里没有多余的食物给“白的”吃,每顿只有母亲省下几口饭喂它,饥饿的“白的”也很自觉,只要说声“没有了,走开”,它就会低着头默默走到门外,然后将脖子搭在门坎上,偷偷地瞅着我们。即便这样,“白的”也岀人意料地长成了一只彪悍、高大的家狗,但它性情温驯,天天和学生们呆在一起打闹嬉戏,大家都喜欢它。那时还没有宠物的概念,但“白的”却实实在在地成了我们家的宠物。

有一年冬天,快过年了,该准备年货了,可母亲总叹气。按人头,我家过年每人只供应两斤猪肉、1斤白糖和1斤菜油,而我们几兄妹对母亲最大的要求是:宁愿不买新衣裳,也想敞开肚子饱餐一顿肉。我们说这话时,母亲噙着泪水的眼光,停留在了“白的”身上。此时大家都没有明白母亲的用意。

腊月三十那天,大雪飘个不停,我们几兄妹和父亲在乡场表演完节目回到永丰村校,母亲挂着泪痕站在学校的坝子里迎接。母亲喃喃地说:“今晚打牙祭,你们可以饱餐一顿肉……”撑饱肚子,我才发现母亲没上桌,奔向寝室,看见母亲正坐在床沿抹泪,父亲则在一旁劝慰着。这时,我们才猛然意识到:今晚我们吃的不是一般的肉,而是心爱的“白的”的肉啊!

那晚,大家都没言语,我们知道错了。特别是我更为内疚,后悔不该多次缠着母亲说想吃肉,不然的话,母亲是绝不会狠心将“白的”杀了,让我们解馋。

从那以后,我们三兄妹再也没吃过狗肉。而我,只要看见狗狗,马上就会想到“白的”,感觉自己犯下了一辈子都不能被原谅的大错。

长大后参加了工作,父母也从乡场调进城里的学校。搬家时,我偶然翻到母亲的日记,看到这样一段话:“再见了,‘白的’。对不起,为了我的孩子,我只能硬着心肠将你舍弃,请饶恕我的罪过吧……”顿时,我的眼眶潮湿了。

时光荏苒,五十多年过去,“白的”身影仍常常在我眼前浮现,挥之不去。只要一想起它,便想哭,自责不已!

而这,便是我再也不养狗的缘由。

(作者单位:重庆市涪陵区委党史研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