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丹

桌角的光

她坐在小馆子靠窗的位置

细细地包着一只只抄手

动作慢得像在缝补时间

白色的皮子，轻轻托着肉馅

下锅，咕咚一声

汤面炸开了一朵火焰

我端着碗走回座位

热气迷了眼镜

抬头就看见她，笑着对我点头

一只抄手滚进汤里

一段日子也翻了个身

辣油慢慢晕开

有人偷偷在桌角写了封信

信里只有一句话

“别怕，生活总是会好起来的。”

捧着白昼的人

午后的巷子发烫

我钻进一家旧铺子

点了一碗豆花饭，三块五

老板娘笑得满脸皱纹

瓷碗里一半是细软的豆花

一半是热气蒸腾的白米

红油一浇下去，泼了一把阳光

我舀起第一勺

窗外的麻雀扑棱棱飞过

一粒米落在桌面上

像溜走的年岁那么快

有人吃饭，有人说笑

有人在边上擦拭旧瓷砖

一勺一勺

我觉得自己也被重新装满了

捧着一点点，重新盛起的白昼

一碗小面，管一天的事

清晨五点，面摊刚刚支起来

老板娘手脚麻利

小面翻进滚水，再拎上来

白生生一坨，等着开花

撒葱，拌辣

油光里藏着重庆城的底气

第一口下去

胃像烧起来，心也跟着敞亮

旁边的工人咧着牙笑

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说：

“吃完这碗，又是一条好汉。”

天色破开一条缝

面条在碗里还打着转儿

一勺汤灌下去

路就从脚下，热热地伸展开了

（作者系广东省潮州市湘桥区作家协会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