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霜

我总觉得碱水粽是故乡的灵魂，离开故乡后，我甚少吃粽子，总觉得那些粽子淡然无味，每年端午时节，便会特别想念故乡的碱水粽。已经很多年了，我都没有吃到一个碱水粽，直到去年在跟奶奶通话中，无意间说到了桐子壳灰，说到了碱水粽。

在故乡，包碱水粽一定要用到草木灰，而草木灰的原料便是桐子壳。烧桐子壳也是一个技术活，刚剥出来的桐子壳是湿润的，如果想得到比较纯净的草木灰，就需要把这些桐子壳摊开晒上几天。奶奶特别会烧桐子壳，村里很多人都会来我们家找草木灰做碱水粽。

农忙时节快要过了，而在我的故乡端午节是农忙的句号，村庄里也流行着这样一句俗语：“大人望端午，小儿望过年。”原先对这句话并未有深刻的理解，直到后来奶奶告诉我，只要到了端午节，村庄里的农活就没那么打紧啦！因此，一到端午节，奶奶都会包碱水粽给我们吃。我们时常跟在奶奶屁股后边，端着簸箕，拿起柴刀，一起往屋后去摘粽叶。

摘完粽叶，奶奶便从堂屋的口袋里拿出草木灰：“霜娃，你去碗柜里给我拿一只陶碗来！”奶奶从口袋里舀了五大瓢草木灰，而后又拿着木瓢去凉水井中舀了一瓢水，把草木灰和水按照1：3的比例混合，便带着我们去端糯米了。我们跟着奶奶，从田埂上一蹦一蹦地跑着，时不时地会朝着背着糯米的奶奶望上一眼。

凉水井是整个村庄最热闹的地方，大家都在这里洗粽叶、糯米。只不过等我们去的时候，大家都已经洗完了，奶奶放下背篓后并不着急洗这些粽叶，而是帮着那些需要的人抬背篼、拿木盆和帕子，我们也会学着奶奶的样子，帮他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奶奶把糯米洗好了，才开始洗粽叶，这些粽叶大多是新发的，上面比较干净，但奶奶均会用帕子仔细地将粽叶的两面擦洗一遍。等奶奶洗好粽叶时已到了吃晚饭的时间，我们看着奶奶簸箕里装的这些绿油油的粽叶，觉得碗里的饭都要比平常香一点。饭后，我们从堂屋里找来小木椅和棕树绳，等着奶奶给我们包碱水粽。奶奶把沉淀好的草木灰用纱布过滤好了就将水倒在碗里，然后开始把碱水跟泡好的糯米混合。

这是包碱水粽最重要的一步，这个过程不能急也不能慢，太急了或者太慢了均容易导致糯米上的碱水过多，粽子煮熟后吃起来会“咬嘴”。奶奶一只手拿着木勺，一只手拿着碱水，一边倒碱水，一边用勺子搅拌盆里的糯米，不一会儿就能闻到从糯米中散发出来的清香。被搅拌好的糯米黄灿灿的，十分诱人。

“先让这两张粽子叶背对着背，然后两只手拿着粽子叶的两头，将粽子叶折成一个漏斗样的形状……”我对包粽子的过程并不感兴趣，总会趁着奶奶包粽子的时候去堂屋里玩，直到奶奶在灶屋里喊的时候，才会跑着过去。

奶奶用锅铲舀锅里的粽子，爷爷已经从屋里拿来了蜂蜜和白糖。我们在灶屋旁把奶奶围住，奶奶生气的时候也会骂我们是“饿劳鬼”。刚剥开的粽子冒着热气，一股粽叶的清香味将整个灶屋团团围住。

我们用筷子夹着黄灿灿的粽子，时而蘸一点蜂蜜，时而蘸一点白糖，别提多美味了……

“霜娃，今年的桐子壳多，我烧了很多草木灰，你喊你妈回老家来拿几包，给你寄过去……”我以为有了草木灰就能吃到跟故乡一样的碱水粽，可等我收到母亲寄来的快递后才发现，我不会包粽子。以往端午节都是奶奶在家里包粽子，我顶多负责烧火。在母亲视频指导下，我得到了半盆黄灿灿的散发着清香的糯米。原先一切都很顺利，到了捆粽子环节便问题百出，不是粽子叶烂了，就是用棕树叶做的绳子不够长，导致粽子无法捆……

大约过了几小时，我打开锅，看着锅里的粽子，叶是叶，米是米，一时间哭笑不得，好在还有几个“五花八绑”的成了粽子。我找来碗，学着奶奶的样子，放了蜂蜜，蘸着吃。一股来自故乡的味道萦绕在我的舌尖上……

（作者系重庆市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