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鸟

版次:011    2025年06月05日

□新华

虽然家居城市,但住的顶楼,屋顶是平的,被我弄成了一个园子。园子一百五十平方米见方,有砖块围成的大小不一的五小片儿地,有十来个土陶花钵,有用涂料桶、纯净水桶、油桶、餐馆废弃的烟筒做成的塑料花钵,还有两个砖砌的花坛。

地全部是用来种菜的,塑料花钵也全是用来种菜的,土陶花钵最大那个种着一株柠檬树,另有三个小的种着月季和蔷薇,其余种菜。两个花坛呢?木芙蓉、蔷薇、月季占领一个,石榴树占领另一个。

看出来了吧,这主要是一个菜园子。也许你有疑问,现在的农副产品多了去了,蔬菜又那么便宜,何须劳神去种菜呢?疑问得很对!但如果我说我是个聋子,你就不会有疑问了。聋子,其生活方式肯定是与正常人不同的嘛。我不是天生的聋子,是大病之后变聋的。变聋之后,我的世界不只是一片寂静,还有难耐的寂寞和孤独——没必要,有谁愿意和一个聋子交流呢?我也有自知之明,非必要不会与人谈天说地,免得影响他们的好心情。于是种菜,成为我消除寂寞和孤独的一种生活方式。当然,还可以在园子里眺望远山、俯瞰嘉陵(江)、闲庭信步、手机上网……自寻怡然!

可是种菜,并不顺利!不知何时,鸟儿们也爱上了我的园子。炎热的夏季,它们大概嫌石榴树不够茂盛,不能避热,只有清晨和傍晚来此觅食、闲逛,其他季节,每天都是一拨接一拨地赶来分享我的怡然,趁我不在的时候偷袭我的菜地。即使我在园中站着,它们也把我当成雕塑,当着我面叽叽喳喳、跳来跳去,享受蔬菜大餐。有时我在自己的天地里的确有些沉醉与忘我,不只它们,自觉也像雕塑。我懒得去理它们久了,它们反倒觉得我很亲切,还以为园子就是我的客厅,是它们与我共享友情的佳所。事实上,我是喜欢鸟儿的,耳聋前,我喜欢园子里鸟语花香那份惬意,耳聋后我很高兴它们来陪我作伴。

不过后来,它们也太过分了,搞得我不得不和它们斗来斗去!

我特别喜欢生菜。秋天一到,我就在空土里撒下种子,可刚发芽,它们就欢呼雀跃地飞去大嚼!向它们吼吼,它们根本就不害怕,还以为我在唱歌呢!去驱赶它们,它们便飞到石榴树上,望着我叽喳不停,仿佛嘲笑我的无能为力,看我没反应了,又回来美餐一顿,直到把浅浅的嫩芽全部吃掉,才停止啄食。

无奈,只得重新播种。播种的同时,还在石榴树上挂上破旧衣服、绑上飘带什么的。可它们根本不当回事,站在石榴枝上讨论一番过后,便飞到土里把重播长出的新芽全部吃掉。

好吧,你们喜欢吃就来吃吧,就当我专门种来喂养你们的好了。于是进行第三次播种,几块土各撒一片,播下后,除了浇水,再不管其他事了。这次这些家伙还算有点良心,为我留下了大约三四十根苗。移栽后由于气温较低了,每棵我都用半截透明塑料瓶将其罩住,这下,它们只有望菜止馋的份儿了。等长大窝一些,再把罩子揭开,不知怎么,它们对它就不感兴趣了。

第二年早春,我又种生菜。育苗之时,尽管鸟儿们成群结队地飞来,其中还有肚子上长满黄毛、比麻雀还小的新来客,但它们也只好提抗议、干瞪眼,因为播下种子的土块被塑料罩子罩着,它们又不是鸟神,能将罩子掀开吗?吃不到美餐,它们就渐渐地来得少了,这时,小苗可以移栽了,我便掀开其中一个罩子,拔苗移栽。为防万一,我还去玩具店买了一架风车,绑在一根长长的水竹条上,然后系在石榴树上。冒出树梢许多的风车随风转动,让我乐不可支,心想,来吧,看你们怕不怕这个新武器!

它们果然有些害怕,远远看见石榴树上突然多出这么个玩意儿,起初只在空中盘旋,不敢落下。可不到半月,它们就识破了这个把戏,又大着胆子落下来,继续寻找它们的美味,把我移栽后还没长起势的生菜,吃得渣翻翻的。

好家伙,我不相信斗不过你们!不是长大窝了你们就不感兴趣了吗?于是,我找来几个两头没底的短塑料筒嵌在地里,然后将菜苗移栽到筒里,心想等它们长得相当大窝了再来一次移栽。

这下它们傻眼了,站在筒沿爪子抓不大稳不说嘴还够不着,想飞进去吃又搞不懂筒子的深浅,而乌鸦喝水的办法在此也行不通……

看着它们傻傻地在石榴树上跳来跳去、吵吵嚷嚷,我笑了。但随后又忽然担心起来,担心它们不来园子里面玩了,那我要缺失多少乐趣呀?

为了让它们还像过去一样常来,我变被动为主动,将用于沤肥的剩菜剩饭挑一些出来撒在石榴树下。它们果然喜欢这新鲜的美食,喜欢得有些流连忘返了,还引来不少的新朋友一起吃。由于吃顺了口,它们对园中的蔬菜没了兴趣,就等着我什么时候去撒食呢。

是斗鸟还是逗鸟?姑且就叫斗鸟吧,斗出了乐趣、斗出了开心、斗出了和谐……

(作者系重庆市合川区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