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晨报特约撰稿 胡雁冰

2005年6月13日,南岸市民王立喜写信给当时的重庆市市长王鸿举，建议修复“南山空军坟”，王鸿举很快作出“即办”的批示。

随后，南岸区经过调研和充分准备，于2008年启动了位于南山的“空军抗战纪念园”工程，一年后工程竣工，2010年正式对外开放。

这儿长眠着数百名抗战空中英烈，是当年中国最大的抗日空军阵亡将士实葬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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篆刻着一部中国空军抗战史

近日，笔者随重庆文物保护志愿服务总队一行40余人，走进重庆市文物保护单位空军抗战纪念园。

从南山公路旁的大门进入，拾级168步青石台阶的同时，我们为阶梯两旁168位有名无名的英烈扫墓、献花、默念、祭奠。其间，笔者特地为抗战东北空军的优秀代表邵瑞麟烈士扫墓并拍了照。

邵瑞麟生于1913年1月6日，“九一八”事变后考入中央军校第八期骑辎科。毕业后，被选送到杭州笕桥中央航校第三期学习。1935年毕业时因成绩优异，留校任飞行教官。全面抗战爆发后，邵要求调到战斗部队。1941年底被任命为空军第二大队十一中队少校队长，率队驻守成都太平机场。1942年1月，邵承担轰炸越南河内日军机场的艰巨任务。22日上午10时10分，邵率领五十七架飞机从太平寺机场起飞。12时40分，机群飞抵河内日军机场上空。这时敌人毫无准备，数十架日机整齐排在机场上。邵立即下达攻击命令，顿时日军机场变成一片火海。战斗中，邵的座机被日军高射炮击中，光荣殉国。

纪念园的168级石阶，篆刻着一部中国空军抗战史。包括抗战中20多场主要空战的名称及时间，如璧山空战、成都空战、梁山空战等；包括发生的重大事件，如中美苏发表《波茨坦公告》，日本投降……走过168级台阶，就像走过一个个硝烟弥漫的战场。走过168级台阶，就能领略一幅幅惊心动魄的场景，我们的心灵受到极大的震撼。

来到纪念园最高处，此处矗立着一座十几米高的纪念碑，碑体由两扇下端残缺、弹痕累累的机翼组成，机翼托举起一个巨大的飞机螺旋桨，上刻“志在冲天”四个大字，这是孙中山先生1923年的题词。

悼念者们在重庆大学教授赵有声的带领下，一起深情而大声地唱响英烈的名字。然后默哀，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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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葬数百名抗战空中英雄

2003年之前，笔者曾在南山镇（现属南山街道）工作过一段时间。因为巡逻、守护、检查森林防火，不止一次从“空军坟”旁边经过。

为了解南山“空军坟”的更多史料，笔者线上采访了著名文史专家、抗战博物馆前副馆长、重庆大学教授钱锋先生。他介绍，抗战时的中国空军由中央航校学员、东北空军和广东空军三部分构成。广东空军则包括归侨飞行员。抗战期间，日寇军机肆虐重庆上空，中国空军、苏联空军和美国“飞虎队”在空中给予其迎头痛击，战事非常惨烈。此处共安葬了重庆大轰炸、武汉保卫战、长沙会战，以及在其他地方牺牲的有名可考的数百名抗战空军英雄，包括在涪陵上空殉国的广东空军最后一位“四大天王”梁天成、国民政府行政院前院长翁文灏的二公子翁心翰等。

抗战胜利后，国民政府特地在重庆南山石牛村长房子社购买200余亩土地，设置空军墓园，埋葬、祭奠中、苏、美三国抗日空军将士，这也是当时中国最大的抗日空军阵亡将士实葬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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璧山上空爆发惨烈之战

钱教授的讲述，让我受到极大震撼。

1937年抗战开始时，列入编制的中国军机仅296架，性能大多很差，与拥有2000多架新式作战飞机的日本空军相比，处于完全的劣势。但面对日机的空袭和大轰炸，中国空军勇士奋起迎敌，甚至以撞机与敌同归于尽！

1940年9月13日，重庆西郊璧山上空，中国空军第四大队的33架苏制伊152和伊-16-10战机与来袭的日军12航空队13架最新型“零式”战机遭遇，中国战机虽占据数量优势且奋不顾身，但在爬升高度与飞行速度占绝对优势的敌机面前，却显得无能为力。不到一小时，中国战机被毁13架、伤11架，飞行员10人殉国、8人负伤。而日军则几无损伤。这是全面抗战爆发后中国空军败得最惨烈的一次。

侵华日军占领中国半壁江山以后，又占领缅甸，切断了盟国援助中国抗敌物资的唯一通道滇缅公路。为继续运送援华物资，盟军只能从印度飞越“世界屋脊”喜马拉雅山脉，这就是著名的“驼峰航线”。航线开通3年多，共运送物资60多万吨，占整个援助物资的81%。还运送军队和难民3万多人，几乎一吨重量耗油一吨，这是世界上最艰难、也是最伟大的一条航线。最终，中美两国损失飞机数百架、无数英雄捐躯，为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作出了巨大贡献。

1941年8月1日，以陈纳德将军为首的美国志愿援华航空队(飞虎队)正式成立。太平洋战争爆发后，1942年7月4日，“飞虎队”改编为美国陆军第十航空队第二十三驱逐大队，隶属于中国战区统帅部。1943年3月，该队扩编为美国陆军第十四航空队。当年10月，中美空军混合团成立，司令部设在重庆白市驿机场。1940至1944年间，白市驿机场战斗起飞4000余架次，为保卫重庆做出了卓越贡献……

钱教授介绍，经过中、美空军两年多并肩抗日、英勇作战，至1944年底完全掌握中国战场上空的制空权，饱受敌机侵扰的大后方人民，终于解除了多年的空袭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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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中勇士报效祖国战死沙场

1931年，中央航空学校在浙江笕桥正式成立。“我们的身体、飞机和炸弹，将与敌人兵舰阵地共同毁灭！”这简明的校训，让每一位学生都深知，他们的未来，唯有报效祖国战死沙场。

航校招生标准严格，要求年龄在18至24岁之间，学历必须达到高中毕业水平。由于高中教育在当时被视为高层次的教育，普通家庭往往难以负担。因此，能够入校的学生，家庭往往非富即贵。

被誉为“中国空军的战神”的高志航，出身东北名门，家境优渥。早年留学法国学习航空技术，回国后成为笕桥航校教官，培养了大批优秀飞行员。1937年8月14日，高志航率中国空军在杭州笕桥上空与日寇展开激战，取得了中国空军首次空战的胜利，史称“八一四空战”。这场胜利极大鼓舞了全国人民的抗日士气。此后，国民政府定8月14日为中国空军节。

25岁的张锡祜在战斗中英勇牺牲。他的父亲张伯苓是南开大学校长(也是重庆南开中学首任校长)，得知儿子战死，虽悲痛万分，却表示“儿子为国捐躯，此生已无遗憾”。这番话深深震撼了每一位听到的人。

随着中日双方空战持续升级，越来越多的飞行员英勇牺牲。其中，沈崇诲的壮烈事迹尤为引人注目。1937年8月19日，这位清华高才生驾机轰炸白龙港日军巡洋舰，因座机故障，他毅然驾机冲向日舰，与敌同归于尽，年仅25岁。

陈怀民在击落一架日机后，遭五架日机围攻，他毫不畏惧地驾机冲向敌机。他英勇牺牲后，母亲因极度悲痛而哭瞎双眼，未婚妻悲痛欲绝跳河殉情。

王牌飞行员周志开在一次空战中，面对日寇数架战机围攻，击落三架敌机。1943年在一次侦察敌情时，因寡不敌众而壮烈牺牲，年仅24岁。

林徽因的弟弟林恒，年仅23岁就壮烈牺牲。

舍生取义的空中勇士乐以琴，牺牲时年仅22岁。

面对敌人劝降，李桂丹毅然举枪自尽，誓死不当俘虏，年仅20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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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用生命捍卫祖国尊严

中央航校的第一代飞行员，大部分都战死沙场，死者平均年龄仅23岁。他们本可以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却在国家危难之际，选择为国捐躯，用生命捍卫了祖国的尊严。

在祖国面临生死存亡的关头，一批华侨飞行员成为抗战时期保卫祖国领空的重要力量。其中，在有能力升空作战的驱逐机飞行员中，华侨飞行员约占四分之三。

1944年6月7日，随4架B-25轰炸机从重庆白市驿机场飞返梁山机场途中，在四川长寿县（现重庆市长寿区）石堰镇麒麟寺附近撞山牺牲的夏训典，在写给家人的信中，说了这样一句话：“若不能归，勿悲，吾魂永护山河。”充分表达了他们英勇顽强的勇士精神和大爱无疆的护国心声！

空军英烈们为了祖国，舍生忘死，付出了年轻鲜活的生命。

英雄并未远去，蓝天白云记得，高山大海记得，子孙后代也会记得！

他们的事迹，他们的精神，值得人们永远铭记，永远怀念！

（本版图片由于琳琳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