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沱与李白《巴女词》

版次:010    2025年06月17日

□重庆晨报特约撰稿 刘建平

大唐玄宗年间,二十四岁“仗剑去国,辞亲远游”的热血青年李白,到忠州石宝寨游览后,坐船到西界沱。他还要在西沱游玩一番,然后再顺江东下。

当时,西界沱属于南宾县,与附近的临江县、武宁县交界(今石柱、万州、忠县交界地)或为巴东郡之西界,或为施州之西界,长江在这里形成一个回水沱,故名“西界沱”。在李白的眼里,西沱水陆贸易繁盛,是一个比南宾县城还繁华的水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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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沱的长官与李白同游,并向他介绍历史文化:春秋战国以来,巴地的盐巴从西沱上岸起运到楚地,蛮儿巴女建起了西沱这个热闹地方,走出了巴盐古道,自秦汉到大唐,一直繁盛不衰。

游走在西沱的坡坡街上,李白感叹西沱比渝州的梯子还陡。他们终于气喘吁吁登顶独门嘴,眼前的一片山外青山,那是巴盐古道绕不开的方斗山楠木垭。

独门嘴有古老的化石树群,李白对此并不感兴趣,他对西沱的仙人洞热衷。走近几个方口的仙人洞,见几位道士正在端坐修炼……李白感叹:“没想到,修道成仙已蔚然成风。”

从独门嘴返回下榻的江岸客栈,李白看到一队队背夫、挑夫陆续从码头或盐店启程前行。地方官介绍:行行重行行,离家别离行,力夫还要翻越楠木垭、黄水坝、石门坎进入楚地,再到湘西五溪蛮的里耶老街,那里已经与夜郎相邻了。李白感叹,巴蛮儿艰辛的苦力生活,难怪他们的号子声听起来那么苦涩。

西沱的天气炎热,特别是夏秋季节更甚。力夫和巴蛮儿们在长江畅游,十分爽朗。李白也想到中流击水,地方官怕他不熟悉水情,劝他到客栈冲凉放松、稍事休息,以便晚上喝酒踏歌。

晚餐丰盛,美酒飘香,蛮儿跳起摆手舞,巴女高唱竹枝歌助兴。但是,李白喝醉了,心醉了,酒也醉了。眼前歌舞的长发巴女和在成都的妩媚女友令狐兰,在他脑海里反复蒙太奇般呈现。

李白去客栈后堂冲凉,他听到一个角落有哗哗的水声,下意识抬头一望,原来是一个巴女在淋浴。

饯行晚宴上,李白有些魂不守舍,他想家了。尚未放舟夔门外,堂堂男儿生乡愁。

李白离开西沱,踏歌送行的人群中就有后堂淋浴的巴女,她又唱起昨夜的啰儿调,李白过佛滩,将竹枝歌改写为《巴女词》,这是文人较早收集的三峡竹枝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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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之后,好客的回水沱依然令千帆驻足,大唐诗人杜甫、白居易、薛涛来了;清代诗人秦淮月来了,民国画家徐悲鸿来了,当代作家罗涌也来了,就连四川乐山的“网红竹”也飘零来到西沱安家。

安史之乱,颠沛流离的杜甫一家,沿着李白出川的水路,告别成都草堂经忠州来西沱,这条陡峭的坡坡街不适合他多病的身体。白居易任忠州刺史,多次往来西沱,上岸调研。大唐“女校书”薛涛去三峡寻找心上人元稹,过往西界沱。他们来了又走。

唯有出生于石柱的秦淮月,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对李白在西沱的悠悠乡愁理解得最为深刻,他赴京赶考路上写下著名诗篇“西界沱”:“旧志曾登西界沱,郡章管理到江河。是间尚有乡云在,吩咐舟人缓缓过。”

近代,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西沱这个回水沱又接纳了许多颠沛流离的中华儿女,其中就有画家徐悲鸿。抗战期间,徐悲鸿辗转来到西沱小住了一段时间。他居住在李白曾经住过的江岸客栈那段街,为西沱留下两幅画:一幅是客栈门前黄葛树写生,一幅是客栈后花园巴女淋浴的人体艺术。依然是千年前李白眼中的画像,西沱男人到中流击水,西沱女孩在后院淋浴的千年民俗传承,被李白和徐悲鸿看见。诗画展现了土家人的奋斗、担当,对家人、对女人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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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沱作为千年古镇,中国历史文化名镇,让民族文化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回答这个时代之问,接续盐路精神,传承中华文脉。小说《活》《大回水》和一批节目出炉。站在更高起点,他们还与专家和文艺家合作推出背盐汉子、纤夫号子,再现西沱繁华,留住悠悠乡愁。

一曲巴歌醉咂酒,人生何处不相逢。李白离开西沱去三峡,踏歌送行人群中有客栈的淋浴巴女;多年后的安史之乱,李白流放夜郎、再回西沱,还是下榻江岸客栈,当年的淋浴巴女依然踏啰儿调竹枝歌谣相迎接,大家热泪盈眶,李白也泪目了。李白和着蛮儿巴女的啰儿调,共颂为西沱淋浴巴女作的《巴女词》:“巴水急如箭,巴船去若飞。十月三千里,郎行几岁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