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英

母亲打电话说请熟人帮忙带了蔬果来，有四季豆、辣椒、枇杷、桃子和一根茄子。自从我回了家乡县城居住，这种情况隔三岔五都会上演。除了辣椒，其他几种都是上次端午回去没有带的：桃子是因为还不能吃，茄子那两天个头还小，四季豆和枇杷是想着他们不多我就没有带。不承想这次父母还是将上次我没带的瓜果蔬菜托熟人带来了。

两个多小时后，我看着熟人带来的枇杷就想起父亲来，不禁泪湿眼眶。

端午回老家，刚下车还没到屋，母亲看见了，就急切地高声喊父亲去摘枇杷。那会儿小雨一直下，泥巴路上稀泥烂洞的。我想说等雨停了再去，可没等我话说出口，平时耳朵有些背的父亲，斗笠也没戴就径直朝堤坝边摘枇杷去了。

母亲将我们迎进屋后跑出去喊父亲：“雨还在下，你戴个斗笠嘛。”我放下包对母亲说：“你莫去，我去。”说完，我拿了斗笠也出门摘枇杷了，母亲准备午饭去了。

雨淅淅沥沥的，我立马快走几步，在枇杷树前将斗笠戴在父亲头上。他还没来得及放下桶儿，就钩了一簇黄熟了的枇杷枝干往下拉。他直着腰杆，一手用力，直立的树枝在他强有力的拉力下首先臣服了，缓慢低下头来。我看着那枝有些粗壮迫不得已低头的树枝，最后倔强地还是停在了他不能伸手摘果的位置。我正要上前去帮忙拽住铁钩时，看见斗笠因他昂着的头掉在了地上。他并没有捡斗笠，还是死死地一手拉着树枝一手提着桶。

我跨前一步，帮着拉住铁钩，喊他把桶放下来。他说：“有雨水，你莫过来。”“我来拉着，你好空出手来摘了嘛，你这样啷个摘得到枇杷哟？”“我摘得到，你莫管。再说你力气小拉不住它。”说着就腾出一只手来摘枇杷。我看着父亲不为所动坚毅的神情，我心里暖流一股一股到处窜，浑身暖洋洋的，本来就感性的我转身悄悄抹了抹雨水一样的泪水。

细密的雨水如线般频繁地落在父亲裸露的手臂上和脸颊上，他却只管一心一意摘枇杷。这边的摘了又转到树的另一面继续摘。他踩着水沟边一块松动的石头，我心里一阵惊颤，说：“莫摘了，够了。你踩的那个石块是松的，你小心些。”父亲满不在乎地说：“你莫怕，没得事！”父亲这句“你莫怕”伴随了我大半生，它给了我无尽前行的勇气，庇护了我惶惶无助的许多时刻。

雨时稀时密，那一树成熟了的枇杷都没有躲过父亲的火眼金睛，全被摘了下来。他提着桶拿着铁钩矫健地走在前面，如得胜的将军，催促着我快进屋。

回屋后，我吃着他冒雨摘的枇杷，嘴里和心里都甜成了一锅粥。

曾经年少，认为父母无微不至的爱是牢笼，想着如何远离。如今我也为人母，终是体会到了父母对子女的爱，总是无微不至，是涓涓细流，时时刻刻浸润着子女。

（作者系重庆市云阳县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