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次:011 2025年07月08日
□万艳
“初读不识书中味,再读已是书中人”,是谁的感慨?读鲁迅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年少时的确不识个中味,成年后再读,好像惭懂,却悲哀地发现我已不是书中人了。
历经百年时光,文字定格了少年迅哥的快乐,那些生机盎然、妙趣横生的年少逸事让人心生向往。谁的儿时没有个自己的百草园呢?在我记忆里,我家后面的园子足以与鲁迅的百草园媲美。
记忆中,那时的夏日总是很长很长。七八月份暑热难耐,中午人们都易犯困,可这与有着无穷精力的我毫不相干,被爸妈强按在床上午睡无异于一场体罚,听着窗外树上声声蝉鸣鸟叫,心里着慌得紧,躺在凉席上折腾辗转,被大人一阵呵斥,只好闭眼假寐,耳朵却警觉地支棱着,等候时机。终于听到爸妈的呼噜声,我赶紧提上凉鞋,赤着脚蹑手蹑脚开溜。出得门来,长吁一口气,趿拉着鞋子快速逃窜,生怕惊醒父母,也怕约好的同伙久等。
很快,小伙伴聚齐了,大家迅速找出藏在角落的捕网,前往大院的犄角旮旯寻找要捕捉的猎物。为保证捕猎工具的法力,开捕前,还不忘念上几句咒语“嘛咪嘛哄”,然后对着捕网猛吐几口唾沫,再用手指不断捏搓,网当真会变黏。
我们的猎物主要是蜻蜓和蝉,当然,也会顺便逮逮小鸟啥的。我们把蜻蜓叫作“洋叮叮”,这名字真好听,你试试,一发音唇齿就控制不住跳跃,响亮而灵动。蝉也不叫“蝉”,叫“知了”,得名于它的叫声——“知了知了”,很自以为是、很不耐烦的样子,就如那时的我们。
女生喜欢捕“洋叮叮”,因为它轻盈漂亮,习惯在矮小的草丛和灌木中蹁跹;而知了只闻其声,难觅踪影,酷爱躲在高高的树干上炫耀,它自然归属喜欢挑战的男生。
“洋叮叮”也有贵贱之分。园子里玉带蜻蜓居多,身体黑不溜秋的,不太受人待见,因为不够漂亮。我们喜欢黄蜻,雄的呈红色,雌的呈黄色,有玲珑的头,头上有鼓鼓的眼,一袭透明艳丽的翅如裙笼着修长的腰肢,在绿草间来回飞舞,煞是动人,不分雄雌我们统称为“美人”。“美人难得”自古都是真理,一者少,二者胆小易惊。我们还未靠拢,等不到捕网伸近,稍有风吹草动,便翩然而去。运气好,若能捕获一两只,值得炫耀一个夏季。
最难捕的是碧伟蜓,听名字就知道厉害。它体型健硕,翅膀宽大,胸部呈绿色或蓝色,飞行能力极强,是“洋叮叮”中的战斗机。艳阳里、碧空下,它“轰隆隆”大驾光临,根本不在树枝、草间停歇,嚣张地巡游一番宣示主权,然后扬长而去。只留下一身汗湿,脸花、发散的我们望“洋”兴叹。
知了比洋叮叮更难捕,除了着装与树干撞衫外,它们头顶有突出的两只复眼和三只单眼,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眼尖得很。雄知了通过腹部的发音器鸣叫,吸引雌知了交配,天气越热叫得越欢。蝉生苦短,除了觅食,它们还有更急迫的任务——繁衍后代。
雌雄知了恋爱时是最好的抓捕时机,但也绝非易事。知了个子大,力气也比“洋叮叮”大。多数时候,好不容易粘到,以为胜券在握,可还未等收回竹竿查看,只听“哔”的一声,它已挣脱捕网,仓皇地直冲云霄而去……
时光飞逝,渺渺而去的除了知了、蜻蜓,还有我年少时的伙伴以及快乐的童年。
好想学声鲁迅同样的道别:Ade,我儿时的乐园!Ade,我的“洋叮叮”和知了们!(作者系重庆市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