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那碗黄凉粉

版次:010    2025年07月17日

□重庆晨报特约撰稿 刘友才

一个周末,我去逛巴蜀古驿道上的荣昌老城,街边一家小吃摊吸引了我。那金黄透亮的黄凉粉,泛着油润光泽,犹如一方方温润的玉,静卧在摊主的菜板上,散发着淡淡的豌豆香。我不禁触景生情,想起了儿时在街边小摊吃过的那碗黄凉粉。

记得我八岁那年,跟随妈妈去镇上赶场。走到一个卖黄凉粉的摊子时,我两条小腿如被钉住一般,再难往前迈动半步。妈妈拽着我的小手,叫我:“快走。”我却仰头看向摊子,嚷着:“妈妈,我要吃那个。”

妈妈停了下来,走到摊位前问道:“黄凉粉好多钱一碗?”摊主说:“五分钱。”依稀记得,摊主是一位穿碎花布短袖、腰间系白色围裙的嬢嬢。妈妈掏出五分硬币递过去,卖黄凉粉的嬢嬢便动作麻利地切下一块粉,切成筷子粗细的条状,即刻放进碗中,浇上红亮的熟油辣子和浓稠的盐芡,撒上几粒翠绿的葱花,随后端给妈妈。妈妈拿起一双筷子,轻轻搅拌几下,叫我坐在摊位旁的小板凳上吃。妈妈坐在我身旁看着我吃,感到无比欣慰。

我吃得咂嘴嘬舌,满嘴油光,一碗黄凉粉很快就下了肚。妈妈摸摸我的头问道:“好吃不?”我赶紧说:“好吃。”之所以记忆犹新,因为那是我第一次吃黄凉粉。那碗黄凉粉,味道辣辣的、麻麻的、香香的。那味道,是儿时的味道,也是童年的记忆。

20世纪70年代初,缺粮少吃。那年头,对于一个农村娃来说,能吃上一碗黄凉粉,那是很奢侈的事。儿时,我不明白,妈妈为啥只买一碗黄凉粉。长大后,我才懂得,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生活过得苦巴巴的,黄凉粉自然是不能想吃就吃的。

小时候,时常会有孃孃挑着黄凉粉的担子,穿行于乡间村陌,一路吆喝着“黄凉粉、黄凉粉……”黄凉粉的叫卖声,曾是儿时最动人的音符,每当那悠长的叫卖声传来,我便急急冲出家门。卖黄凉粉的孃孃刚把担子歇在院坝上,一群小伙伴便纷纷围拢过去。尽管个个身无分文,但就算是围着黄凉粉担子转一圈,闻一闻黄凉粉的香味儿也满心欢喜。

长大后,不管走到哪里,我都忘不了妈妈买给我吃的那一碗黄凉粉。记得20世纪80年代初,我参军到了大西北。身在他乡,吃不到故乡的黄凉粉,我总是心心念念。每次回乡探亲,我都会特意去找一家卖黄凉粉的小吃摊,寻找儿时记忆。我最喜欢坐着小板凳,在街边吃黄凉粉的感觉。那感觉,仿佛能够唤醒我心中深藏的情感记忆,带给我无尽的温暖。

时光流转,那一碗黄凉粉却如影随形,萦绕在我记忆深处。如今,生活条件好了,吃黄凉粉不再是奢侈的事。我隔三差五,仍要去寻一碗黄凉粉来吃。然而,无论碗中粉块儿多么滑爽,调料多么喷香,却总也找不回童年那种五分硬币换来的滋味。那金贵的五分硬币,连同孃孃那悠长的叫卖声,皆已消逝在岁月的长河里,杳然难觅。

我在失去与重拾之间,寻找童年的记忆。故乡的黄凉粉,对于我来说,不仅仅是一口美食,更是一种心灵的寄托。那碗温暖的黄凉粉,长久存储在我的脑海里,深深刻在我生命里,成为我挥之不去的永恒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