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进

当一抹柔和的晨光斜进厨房时，我已手捧几朵刚刚打开花苞的栀子花，洁白的花瓣沾着清露，散发着可人的香气。今天采花可不是用来插瓶观赏，而是要参与我的早餐食谱，做栀子花煎饼。这是我首次将栀子花当作食材，不知煎出来的饼会是何种滋味。

想要做出美味的栀子花煎饼，食材的功课自然要做足。能肯定的是，栀子花不仅能观赏，能入药，也是可食的菜品。明朝高濂所著《遵生八笺·饮馔服食笺》中，有详细描述栀子花的多种吃法。“采半开花，矾水焯过，入细葱丝、大小茴香、花椒、红曲、黄米饭研烂，同盐拌匀，腌压半日食之。用矾焯过，用蜜煎之，其味亦美。”寥寥数语，便将腌渍栀子花和蜜煎栀子花的做法展现得淋漓尽致。再如，“采花洗净，水漂去腥，用面入糖、盐作糊，花拖油炸食。”明代王象晋的《二如亭群芳谱》亦有记载，将栀子花制成果脯：“大朵重台者，梅酱、糖蜜制之，可作羹果。”如今，中国许多地方仍有吃栀子花的传统。湖南长沙的凉拌栀子花清爽可口，江西、浙江的栀子花炒肉鲜香四溢，云南拿栀子花炒蛋、做羹汤……

将栀子花一片一片掰下来清洗，洁白无瑕的样子真是养眼。资料记载，栀子花含多种生物碱，带有苦涩味。我有点生疑，忍不住扯一片花瓣送进嘴里，没错，确实是苦的。于是，像处理菠菜一样去涩，用滚烫的开水将栀子花焯一下后迅速捞起。接下来，将白白的花瓣与面粉、糯米粉、鸡蛋，连同这个早晨美好的期待，一同装入一个大碗中。缓缓加水，添上一勺白糖，半勺食盐，用长柄勺轻轻搅拌。当甜与咸交融，面糊干湿均匀，呈现出恰到好处的流动感时，食材算是准备就绪了。

预热的煎饼锅吐着温柔的暖意，均匀抹上橄榄油，油珠子在高温下亮晶晶地集结。倾糊而下，瓷白厚实的花瓣在浆液中堆叠，锅铲轻旋，将其和面糊一起均匀地铺满锅底。合上盖子，丝丝蒸汽随即从缝隙间侧漏出来，越来越多，在灶台上空摇摆成朦胧的轻烟。鼻尖已捕捉到了香气，栀子花的清冽混着面糊的味道让人充满幻想，锅里究竟发生着怎样的化学反应？

五分钟转瞬即逝。掀起锅盖，我看到了平日里喜欢的煎饼画面：金黄的饼身圆润饱满，边缘微微上翘，泛着诱人的光泽。细密的气孔均匀地分布在饼身之上，不焦不嫩。扑面而来的，是油脂香气裹挟着栀子花的清香与蛋白质的烤香，瞬间将整个厨房填满。操起锅铲熟练地一挑一折，两次对叠的煎饼变成整齐的扇面，稳稳入了盘中。此刻，整个清晨的神秘感都凝聚在了这小小的盘子之中。

赶紧冲一杯热牛奶坐下来。轻轻咬下一小口栀子花煎饼，饼皮在齿间来回研磨，舌尖细品其味。还行，焦香满溢，栀子花的清香还在，后味余甘，而苦涩味完全消失，看来焯水加调糖是明智之举。尝试成功会给这个早晨带来愉悦之感。此时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大快朵颐。一口酥软有劲道的饼，配一口温热的牛乳，任饼香与奶香在口腔里缠绵交织，合着清晨的温柔一点一点流进我的胃里。

回首这一年，因为迷上各种各样的花煎饼，经历了无数个这样的早晨。玫瑰的浪漫、茉莉的清雅、南瓜花的质朴、黄瓜花的清新，甚至连鱼腥草花、马兰花等一些野花，都成了我餐桌上的美食。每一种花与食材的搭配，都像是一场奇妙的邂逅，碰撞出独特的美味。每一次尝试都有未知的小小冒险，有时面糊太稠煎出粗糙的纹路，有时煎饼时间偏长把花瓣烤成褐色的标本，有时原材料处理不当难以下咽……一次次将未知的忐忑与惊喜和面而煎，我在日复一日的尝试中终于烹制出了独属于自己的饼食时光。那些撒在面糊里的白糖与盐粒，就像点缀生命的欢笑与泪水，一调一和，皆是限量版的人间至味。

当晨光再次爬上窗台，我又将用新的鲜花煎新口味的饼，这是我平淡生活的乐趣，期待在下一口饼香里，尝出意想不到的惊喜。（作者单位：重庆市开州区汉丰第五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