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次:011 2025年07月25日
□廖浚杰
初夏时节,正是农忙的时候,自小荷露头的日子起,父母便会回到农村住,山城的娃娃,自然要走山路回到农村。山路的天空湛蓝一片,云给太阳让道,躲在头顶的一角,天空中有且仅有的一团云,云是山城夏天的特产。阳光肆无忌惮地倾洒向地面,目之所及皆是暖人的金黄。对于孩子来讲,天空中纯净、洁白的那一朵,是与同学告别后,放学路上最好的伙伴。走过老桥,出了小镇,云便来陪我了。我走云也走,我跑,云则不紧不慢地飘在前面,追云是夏天最大的乐事。
当我从水泥地踏上石板路的时候,朝玩伴挥手作别,嘴里嚷着“明天记得把溜溜球借我玩玩”,糖醋藕丁、红烧茄子、辣椒炒肉,一道道菜名从脑海里飘过,祈祷着一觉醒来食堂全是最爱的饭菜,盘算着下一节体育课是打乒乓球还是捉迷藏。纠结的左手放了又抬,抬了又放,忽然肩膀朝右边歪了一下,原来是刚才一路有说有笑的玩伴,放下书包,再来陪我走那么一段。我向右转,他便朝左躲,只是,故作神秘的他总是被自己的影子出卖,“你怎么知道我来了呀?”他使劲摇着我的肩膀问道:“因为,我是魔法师啊,白云告诉我,我会预言!”倘若哪天作业多了,我再转头,望向天空,只有白云在悄悄地尾随。
或许是烈日正盛,抬手遮阳的时候,云缓缓停在指缝。爬完鹅蛋坪45度角的山坡,鹅蛋坪没有鹅蛋,多的是比鹅蛋还大的鹅卵石。也不平,山坡顶上,我弯腰搬起一块块随处可见的鹅卵石,红色的大石头当底座,蓝色的小石头围四周,这便是我眼中和电视里大差不差的王座了。若是有米黄色的石头跑入我的视线,裤子便自动成为了这块玉石的抹布。要是等我有钱了,我一定想把校门口板车上的小玩具全部买走。我准备在王座上歇一会儿,一阵风吹来,我随手抄起地上细长的枯树枝,大喊“来者何人”,这时白云稳稳地立在树枝上,回声在风中飘荡。
厚重的书包像套在我背上的龟壳,一只小乌龟艰难地爬上坡顶,下坡的时候,家就在山脚的小溪边。我快步小跑着回家,口哨里吹着欢快的歌,书包像动画片里能喷火的加速器,在重力的作用下,我闯入风的怀抱,展开双臂奔向下一个树荫之际,脚底踩上了一块不知名的小石头,人拉着书包往下坠,“哇”的哭声伴随着啾啾鸟鸣,几只夜鹰快速从树梢逃向天空,摔倒的我自然望向枝头,微黄的云朵笑眯眯地悬在天空。我背着书包站起来,边走边反手拍干净裤子上的泥土。待我到家时,云早早披上了粉里透黄的霞衣,霞衣口袋里揣着赤红的太阳,云在水里等我。溪水里,白云呵护着太阳;河畔,母亲安抚着刚摔跤的孩子。
不经意间,我发现放学路上有白云相伴,每次,它都护送我到溪边,护送我到成年。回忆起来,脑海里只剩下玩伴稚嫩的脸,山间的风将一片落叶送到肩膀上,我不断抬头,转身,回眸。而云呢,我已经多年没有注意到它了,摇下车窗,风从指尖溜走,飞驰的铁皮似乎从未允许白云逗留。
或许,只有孩子才会发现,有一朵纯净、洁白的云朵悬在头上,无论在哪,哪怕是时光的轮盘上,我走,云也走,只要抬头,它便存在。
(作者系重庆师范大学文学院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