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土豆

版次:011    2025年08月04日

□陈利民

年少时,我随同父母在大巴山区生活,那是缺盐少油的贫困年代,即便如此,母亲尽量把家里日子过得舒心。她利用空余时间养鸡鸭,种蔬菜,从工地下班回来还采了一把黄灿灿的野菊花,插在玻璃花瓶里。

母亲种的蔬菜有青椒、四季豆、丝瓜、豇豆、番茄等,但大多是土豆。每年开春不久,母亲就在屋后的斜坡上,锄杂草,开荒地,挖地窝,施底肥。她按土豆母种萌芽的位置切成方块,有的母种两三枚芽,有的四五枚芽。切好的方块再裹上一层木材灰,每个地窝里放一枚土豆种子,盖上泥土即可。几天之后,那块斜坡就争先恐后地冒出许多淡黄色的嫩苗。过了一周,土豆苗蹿到半尺高,油绿绿地随风飘动。一月之后,茁壮成长的土豆苗每枝都开着三五朵金黄色的小花。母亲说:“这个时候要给苗子催肥。上面开花,下面结果。”到了收获的季节,母亲前面扛着锄头,我端着簸箕跟在后面。每一株土豆苗下面都会挖到三五枚白生生的土豆。

土豆的确是很实用的食材,既可以作主食,也可以当蔬菜。母亲常常把土豆切成丝,或切成片,配合青椒一起炒,起锅时舀一勺镇江香醋,特别下饭。在那个物资贫乏的年代,用土豆打底焖饭,的确能解决果腹的问题。

我最爱吃母亲做的土豆泥。母亲先将一锅土豆煮熟,趁热再将土豆捣碎成泥,用菜油在铁锅里将土豆泥翻炒,加少许的盐、辣椒面、花椒面、葱花。每一次,我都会吃两大碗土豆泥。

汪曾祺是一位土豆专家,他早年下放到张家口一所农科院劳动,就开始接触培植土豆,后来画了一部《中国马铃薯图谱》。他在散文《马铃薯》中写道:“有一种味极甜脆,可以当水果生吃。最好的是‘紫土豆’,外皮乌紫,薯肉黄如蒸栗,味道也像蒸栗,入口更为细腻。”土豆居然可以当水果生吃,看来我孤陋寡闻了。

周作人也是一位美食家,他在《外国来的菜蔬》文章里评价土豆:“近时从外国来的有马铃薯,北方名土豆……却没有多大势力,大概因为未曾平民化的缘故。马铃薯本来有用,但有芋头与白薯在和它竞争,做菜不如芋头。做点心则不及白薯,其不得意也是当然的吧。”看来,周作对这个外来的“不速之客”并不看好。

我自己爱做一道菜,就是牛肉烧土豆。牛肉切小坨,配上老姜、花椒、郫县豆瓣大火爆炒,再加高汤以文火慢炖,同时加三柰、八角、桂皮、茴香等调料。牛肉七成熟之时,倒进土豆,焖煮十分钟即可。牛肉有土豆的清香,土豆有牛肉的美味,二者相得益彰。

因为母亲的缘故,我至今偏爱土豆。年少学画画时,还曾经素描过一堆土豆,只是一边细心地画画,一边幻想火堆灰里的烤土豆。

(作者单位:重庆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