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三峡之巅

版次:010    2025年08月25日

□重庆晨报特约撰稿 李猜

徒步登顶三峡之巅,同行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

事实上,我从不想征服任何一座山,从不!但有句话叫“来都来了”,这看似普通却充满魔怔的话术,始终推动着我,无可奈何地走向了更高的山峰。此生无一例外。

千里之行,始于文学院的采风活动,我生平第一次来到诗城奉节。据说,到奉节怎能不登三峡之巅?其实也能。但他们不让。院长带头冲锋在前,我们就无一幸免地紧随其后了。

山,自有山的巍峨;风景,独有三峡的奇秀。我陶醉在山水画廊间,目睹一帮青年作家渐行渐远,顿觉自己有点像伪青年,还是打心底给予了他们深深的祝福。是的,很不幸,没走多远,我就把大部队远远地甩在了前面。我甚至怀疑,他们是在匆忙赶路,忘了停下脚步欣赏沿途风景,也忘了我。

抬头,天空蔚蓝,山路崎岖,我被天空蓝到了,也被山路难倒了。我从来都不是你们口中勇敢的人,我总有一百次想逃脱,却有一百零一次逃不掉。“退堂鼓”敲得响亮,也只鼓舞了我一个人的士气,一个人的逆行终究会被一行人的步伐扭转向前。

我成了他们坚强的后盾,说白了,就是那个“拖后腿”的“后腿”。后腿粗壮,没藏住,被看出来了。想到一开始集体的忽悠——爬山减肥。谁信?猪八戒走了十万八千里也没能瘦下来。大部队为了激励我,不惜昧着良心编造美丽谎言,无非就是“高处才有最美风景”。我是善于自我安慰的——最美的风景永远都在我尚未到达的地方。他们甚至用上了精神PUA,试图激发我潜在的征服欲。无奈我天性与世无争,没有征服万物的欲望,只等万物来征服我。

高山不言孤独,我也是。跟我一起落单的,还有我的刚师兄和芳师姐。有一度,我曾严重怀疑,他俩的“落后”是为了在我这个“单身狗”面前,肆无忌惮地炒CP。好吧,山,在于包容;三峡,在于交汇;我们,在于红尘作伴,活得苟且。很荣幸,他们一直陪伴着我,我们拖着彼此的“后腿”,心不甘情不愿地爬行。

沿途的路标也是一道任性的风景,上面调侃地写着“没人疼就来爬山吧,爬完浑身疼”。现在我除了嘴硬,全身都是软的。脚开始轻微地抽筋,此时下山,好像更远。

原来坚韧的毅力,真的可以感动苍天。爬到半山腰时,蓝天变暗,突然下起雨来,大山被感动到落泪,雨衣也抵挡不住潮湿的心。我成功地把自己从办公室的“牛马”变成了户外的“牛马”。对不起,我不该侮辱牛马,牛马都没这么累的。

越往山顶雨越大,穿过雨衣打在身上,刚才只是饿,现在是又冷又饿,“筋”疲力尽。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突然想高歌一曲“听我说谢谢你”,实在唱不出来,感觉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意外发现我们三人的呻唤都惊人地一致,不愧是同一个老师所教。而此时,我们亲爱、英明的老师,早已坐车直达山顶,沏好茶等我们了。我突然很想他。

终于,峰回路转,在距离三峡之巅还剩316米时,我们看到了“脚已废,但快乐万岁”的标牌。山一程水一程,我早已习惯了这一路赤裸裸的“挑衅”。登顶在望,又有了微弱的力量。

最后200米瞬间豁然开朗,本着“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制造困难也要上”的原则,我加快了艰难的脚步。隐约听到主任在点我的名,遥远如天籁,似山谷回响。我们应声奔赴,天好像也放晴了,“曙光”就在前面。

给老师发信息:“可以点餐了,我想吃东坡肘子、红烧鸡腿、蹄花汤……实在没有,泡椒凤爪也行。”以形补形,我首先要犒劳的是我没有后路的腿,以及死犟的嘴。

信吗?我是被同伴的情感勒索和道德绑架推上顶峰的。感谢他们“毫无节操”的鼓吹,我终于战胜了自己。站在海拔1388米的三峡之巅,我体验着“一览众山小”的快感,之前的千难万险都被我们踩在了脚下。风景独好,原来山那边还是山,连绵起伏,如同我们的故事,未完待续……终于,一座山,治好了我的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