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光毅

至今我也不知道他的大名，只晓得他姓张，以前住在我家院子附近的另一个大院子里，后来听说“他已死了”。前不久，我却在城里的一个车站看见了他，真真切切地看见。看来，他的死，只是一个传说。

看见他，就自然想起他的事，他的那些荒诞往事。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他一个人住在我家附近另一个大院子里，独居一间宽大屋子，一人住着，显得空空荡荡，听说他的父母因公去世了，他因智力问题也没能读书，由父母单位管着他的生活。他日复一日地游走在附近的街区，不声不响，不惹事不闹事，默默无闻地过着他自己的日子。

有一年夏天，因拖鞋事件，他被推到舆论的焦点，成了远近闻名的人物。

那些年，城里的夏天酷暑难耐，住在背街小巷的人家，吃过晚饭后，就开始忙碌着将凉板、躺椅、门板等从家里搬出来，摆放在街道上，准备着纳凉过夜。

这样的平静生活，在一天的半夜被打破了。有人起来解手，找不到自己的拖鞋了，烦躁的声音吵醒了近旁的纳凉人，多人发现自己的拖鞋也不见了，吵吵嚷嚷中，一条街的纳凉人都被吵醒了，各自找着自己的拖鞋，找着的庆幸，没找着的宣泄着自己的气愤。

一条街上，一夜丢失了几十双拖鞋；第二天夜里，旁边一条街上，又丢失了几十双拖鞋；第三天夜里，另一条街上继续丢失了几十双拖鞋。

是谁偷了街坊邻居的拖鞋？有人自告奋勇要抓住这个偷拖鞋的贼，更有人响应要参与抓贼。可这个偷拖鞋的贼，好像晓得有人要抓他了，一连几天都没再出现。想抓贼的邻居坚持几天都没有抓住，也就失去了耐心。

某天夜里，偷拖鞋的贼又出现了，又是几十双拖鞋丢失。这下子彻底激怒了街坊邻居，几个自告奋勇的邻居形成联盟，分工合作，轮流值夜，誓要抓住这个偷拖鞋的贼。

经过多夜严防死守，终于发现了这个贼：他背着一个大背篼，手拿一根长铁钩，悄悄地走近纳凉人，用长铁钩将纳凉人的拖鞋一双一双地钩走，装进背篼里，他被抓了现行。可街坊邻居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偷拖鞋的贼竟是那个姓张的孤儿，在他的大房间里，他偷来的拖鞋像小山似的堆着，各形各色、花花绿绿。

有邻居问他，“你为啥要偷拖鞋呢？”他憨憨地回答：“好耍。”

街坊邻居们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个平时不讨厌的孩子，没了惩罚他的想法，只是告诫他以后不能再做这种荒诞的事情了。

事后，居委会的人用了几天的时间才把拖鞋还给了街坊邻居。

（作者系重庆市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