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次:010 2025年10月10日
□重庆晨报特约撰稿 施崇伟
去西藏的念头,在我心里盘旋了快20年。年轻时看别人拍的纳木错、念青唐古拉山,总想着“等再闲点就去”,可等着等着,58岁到了,高血压、糖尿病也找上了门。去年体检完,我跟老伴说:“西藏这事,咱就翻篇吧。”家人也劝,说我这身体扛不住高反,我自己悄悄把藏在抽屉里的攻略收了起来,以为这梦就这么埋进了遗憾里。
直到上个月在江津的朋友聚会上,碰到两个年轻人——80后的陈昌,常年跑川藏线做买卖;90后的赵斌斌,揣着西藏梦没敢动。酒过三巡,陈昌拍着我肩膀说:“老大,你这身子骨看着硬朗,跟着我走,保准没问题!”赵斌斌也凑过来:“哥,咱们自驾,走317、318,慢慢晃,累了就歇,实在挺不过就返,多好!”
我当时脑子一热,拍着桌子就应了:“走!”现在想起来,那股子冲动里,藏的全是这些年没说出口的不甘心——凭啥年纪大了、身体有点毛病,就不能追自己的梦?
出发那天,我揣着降压药、血糖仪,把女儿“慢点走、别逞强”的叮嘱装了满脑子。从江津上高速,过雅安、天全,一路往川西走,越靠近藏区,天越蓝,云越近,心里却越慌:怕高反来势汹汹,怕身体突然掉链子。到康定时,海拔刚过2000米,我就觉得呼吸有点沉,赶紧摸出血氧仪,看着数字从95降到89,手心里全是汗。陈昌看我紧张,笑着指窗外:“老大,别盯着数字看,你看那雪山,比你这血压稳多了!”
真正的考验在折多山。4296米的海拔,车子绕着“之”字路往上爬,我盯着手腕上的海拔表,3000、3500、3800……每跳一个数,胸口就闷一分。到山顶时,风裹着冰雹砸下来,我咬着氧气瓶下车,脚一沾地就发飘,像踩在棉花上。可当我看见经幡在风里翻涌,远处的雪山连成一片银白时,突然就不怕了——8年前去色达,我在这里可是能笑出声的,现在怎么就不行?那天躲回车里,我声音不算大,却很坚决:“继续往前,不回头!”
夜宿甘孜道孚时,陈昌带我们去了“喜玛拉雅厨房”。藏式木屋里飘着酥油茶的香,两个年轻人起哄:“老大,尝尝雪山啤酒!”我犹豫了——医生叮嘱过少喝酒,可看着他们眼里的光,再想想这一路的坚持,还是端起了杯子。啤酒入喉有点烈,却暖到了心里,那一刻突然觉得:“所谓旅行,不就是偶尔打破常规,给自己点惊喜吗?”
过德格那天,车子沿着金沙江走,浑浊的江水在峡谷里奔涌,对岸山岩上“西藏”两个红漆大字格外醒目。我盯着那两个字,突然就“高反”了——不是头晕胸闷,是高度激动的反应,眼眶里热辣辣的,赶紧别过脸怕他们看见。到岗托村,脚一踏上西藏的土地,我还掐了自己一把:这不是梦,我真的站在西藏了!
在昌都,见了几个和陈昌一样在藏区创业的江津老乡:开餐馆的陈二妹,把川味和藏味结合,新门店在中心广场格外热闹;搞蔬菜配送的老王,手里攥着厚厚的路线图,仔细跟我讲“从昌都到拉萨走哪条路海拔低,不容易高反”;还有在陈昌冷冻库里卸货的老李,一听见江津口音,就拉着我唠家常,说:“在这能碰到老乡,比啥都亲。”看着他们在异乡打拼的模样,我忽然懂了:不管在哪,只要有闯劲、肯坚持,就能把日子过好,就像我这趟西藏行,不也靠着一股劲走过来了?
昌都之后,陈昌忙着送猪肉,我和赵斌斌等人继续往拉萨走。从214转到318,斌斌成了主力司机。走72道拐时,车子在悬崖边的弯道上绕,我却敢开窗看下面的怒江大峡谷,风里带着江水的气息,惊险又壮阔。到怒江大桥,所有车子都鸣笛,我们也停下车,对着桥墩深深鞠躬——向那些为修路牺牲的英雄致敬,也向这一路不曾放弃的自己致敬。进林芝那天,满眼的绿色撞进来,比江南还温润,我甚至敢跟着藏族小朋友跳锅庄,脚步虽笨拙,心里却乐开了花。
第八天到达拉萨,车子刚拐进北京路,布达拉宫突然就出现在眼前。红墙金顶在阳光下发亮,比所有照片都震撼。我慢慢走上广场,每一步都走得扎实——没有想象中的眩晕,没有扛不住的疲惫,只有一种“终于来了”的踏实。给女儿打视频,她看着我身后的布达拉宫和“庆祝西藏自治区成立60周年”的宣传画,哭了:“老爸,你还真说到做到了!”我笑着点头,眼泪也忍不住掉了下来。
现在回想这一路,最庆幸的不是看到了多少美景,而是我没被“58岁”“高血压”“糖尿病”这些标签困住。以前总觉得“老了,折腾不动了”,可这次才明白:年龄是数字,疾病是提醒,但梦想从来不管这些——它只问你,敢不敢迈出第一步?
各位朋友,如果你心里也藏着“没敢去”的地方、“没敢做”的事,别轻易说“算了”。就像我这趟西藏行,出发前谁都觉得悬,可走下来才知道:所谓“不可能”,大多是自己吓自己。等你真的站在想去的地方,就会懂——那种战胜自己的自豪,比任何风景都珍贵;那种“我能行”的底气,会陪着你走好往后每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