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牛村寻花

版次:010    2025年10月16日

□重庆晨报特约撰稿 程华照

家门前的空地上,需栽种两株茶花,逛了几个花市皆是外地来的,不是四季茶就是粉白的香水茶,无论姿色与气质,都与本土的老品种紫金冠不是一个档次。

南湖花市老板告诉我,到南山去找一找,那里是全市的花木基地。

南山公园车站边,随地摆放着郁金香、绣球、玫瑰花、紫罗兰、茉莉花、熏衣草,无论上钵的还是裸根的,都是些小儿科的阳台货。见几个卖花的男女在旁边斗地主,我上去搭讪:“这儿叫得响的是什么花?”

他们异口同声:“梅花!”听此,我豁然开朗。

细雨绵绵,簌簌寒风入体时,城市里就有了“蜡梅、蜡梅”的吆喝声。只见一个个花农背着蜡梅从山上下来,左手一束右手一枝,行走在大街小巷叫卖,袅袅的清香晕染了季节。快步走上前,见一名衣着红棉袄的姑娘,扎着一对齐肩的辫子在人群里。“这花颜色纯正香气浓郁,是静观的还是南山的?”我问。

“南山素心。”她声音清脆,抿着笑靥。

以前买花插花瓶,今朝买它栽种地下。“请问,你们这儿有茶花卖吗?”我扯开嗓子大声问。

“放牛村有个叫小封的,山脚栽果树、山上做盆景,石榴、柚子、樱花、紫荆、迎客松、金弹子……什么都有,你可以打电话问他。”旁边的大姐说着,拿出手机,叫我加微信。

不一会儿,小封的微信号“野花开放”闪现在我的手机上。

次日,过朝天门大桥、慈母山隧道,进入双向两车道,路两侧绿树鲜花,平平仄仄排列成古诗的对仗。这条路打通了乡村与城市的距离,让地处南山偏僻处的放牛村柳暗花明,转型大力发展花卉种植。路边山洼里,一栋栋民宿度假房花木簇拥,鸟语花香;门前水流淙淙,盆景别具风骚;屋后枇杷、广柑、桂圆、荔枝挂满树梢;小径尽头有竹林、香樟古树,老房子屋顶添新瓦、旧墙换衣裳……

放牛村——古诗意境,画中泼墨。想必是一湾清水,汩汩流过阡陌农家。岸边稻菽飘香,蛙鸣声声如鼓;牧童横笛牛背,笛声和牛声在寂静的村落里高一声低一声,哼唱着田园牧歌。

放牛村得名,源于一巨石形似牛,头向铁山坪,坪上有两脚印若骑牛放牧,又名“放牛坪”。历史上放牛村以养牛种田为业,后填渣场为花地,以至今日走进这里,随处可见“牛”的形象、花的靓影,并将它们链接成“美丽休闲乡村”“全国文明村镇”的文旅打卡地。

到了幸福广场,拨通“野花开放”的电话。片刻,一个瘦瘦的男子,用面包车将我们接到田野。

“那沟地都是茶花,全树冠大小都有,你是弄去做工程还是家用?”老板小封很忙,还没有到现场,就指着前面的花田直入主题。

“家用,两棵10公分左右的。”我也不绕圈子,两手圈出个圆。

跟随小封下了坡,走过弯弯山道,进入田埂。沿途看见,有人抡锄将花挖起来,有人用绳子捆住往公路上抬。

“这么多,都卖吗?”我问小封。

“是的,通通卖给浙江的客户,他们自己找车子来拉。”小封轻描淡写地回答。

我有点吃惊。印象中,以前重庆的花木多半是从外地进货,没想到如今却往外销。

“我们放牛村20年左右的夏鹃、春鹃名声在外,桩子长得老气十足;叶片细小密集,花开热烈奔放,漫山红遍。”小封笑道,“这些憨态,恰受外地人偏爱!”

往前步入种植茶花的区域,只见老板娘正在田间带领工人忙碌,花卉淹没了她的半个身子。她起身,一边用手指梳捋乱发,一边冲着我们浅浅一笑。小封停下脚步,抬手指向前方说:“这些紫金冠老品种,一身绿装英姿飒爽,枝繁叶茂间花开艳丽。”

田间的工人停下手中的活儿,对我絮叨:“可别小瞧了地里的花,它们全是我们年轻时插栽的枝丫,几十年的呵护,才慢慢长成这副样子。”

“搞我们这花木的有句行话——前辈栽花后人来卖。”言毕,小封觉察到话扯远了,立马转换话题,“程大哥,你选两棵吧。”

我睁大眼仔细看,顺手拍打就近一对花木:“就它俩吧。”

一位工人找来红色的带子,挪步上前系在树干上,“作个标记不会错。”

小封接话:“这东西娇滴滴的,等下雨过后空气湿润,我给你送去栽好。”

“这儿的花风情万种,比哪都长得好,是啥原因?”我发问。

“嘿嘿……”小封笑道:“你瞧,脚下是江水,头上是大山,花木生长在山水间,不好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