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山月

版次:011    2025年10月16日

□万艳

终南山,北纬30度左右秦岭之巅的一座名山,它在王维“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诗句里,它在“终南捷径”的成语典故里,它在李白、杜甫的脚下。今天,它在我的脚下。

相信你读过“终南捷径”的成语,此“终南”,便是终南山也。《新唐书》有载,唐人卢藏用很想入朝做官,却故作清高,欲就还推,隐居在京城长安附近的终南山,借此得以名声大振,最后为朝廷重用,抄了通向名利的最近门路,这就是“终南捷径”。

终南山,一个特殊的文化符号,天下寒士的另一个“隆中”,他们以退为进,以隐为出,迂回曲折,以求得到心之所向之人的“三顾茅庐”。

我不想求仕,迂回走终南捷径;也不想问道,修炼做归隐山人。我乃世间俗人,山外的万丈红尘对我有着百慕大三角洲般超强的磁力,这重重的山峦,茫茫的森林哪能阻隔和屏蔽?所来,只为偷得浮生几日闲而已。

“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正值盛夏,躲在山中的日子,每个夕阳西下的傍晚,都会去林中散步。闲闲数过一排排青松,悠悠绕过一弯弯山凹,看林木森森,小溪潺潺;听松涛沙沙,百鸟啾啾,择一方青石,安然坐下,捧上随身带来的书本,在天籁陪伴下,惬意地从晚霞满天坐到天色黄昏。好像我远道而来,只为寻一安静风雅的书桌。

日暮而归,与众友饮月色而醉,步履踉跄地踩碎一地月光。一路,荒腔走板、东拉西扯地唱吟与月有关的歌曲诗词,扰乱四邻,惊得宿鸟飞窜,大有李太白“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的醉癫狂狷。

山中夜晚,寂静好眠,每个清晨总在“窗外日迟迟”中醒来,对着偷偷探窗入室的绯红的霞光,伸个大大的懒腰,一边穿衣,一边吟诵“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也有诸葛先生的志得意满。

一日半夜,沉睡中,被一片光亮晃醒。揉揉惺忪的双眼,环顾四周,四壁如昼。高天,如水的月光透过窗棂肆无忌惮地洒将下来,将房间盈盈装满,我的小床像一苇汪洋中的小舟,在水光潋滟中漂漂荡荡,任由西东。睡意顿消,走下床,披上毛巾来到阳台。

远处黑黝黝的青山,近处郁森森的树木,还有在天地间遗世而立渺小的我,都在这倾泻的万顷碧波之下,盈盈凉凉,隐隐约约,闪着神秘的晕光,像千万个永恒的沉思和无解。

借着月光,极目远天,天地相接茫茫,不见山外红尘。遥想这轮亘古的明月,照过失去家国的帝王,照过宦海失意的良臣;照过青枫浦上的渔人,照过捣衣砧边的村妇;照过游子的徘徊,照过离人的无眠;照过苏轼“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的喟叹,照过张若虚“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的感慨……

月华如练,照我今夜独倚栏杆。此刻的阳台,若世间小小戏台,这纤尘不染的月色如舞台的追光,将我柔柔锁定,仿佛,我是这天地的主宰。

披衣觉露滋,长夜的风吹来,冷却无羁思绪,看月下自己茕茕孑立。

今夜,天涯的尽头,你是否无眠?

今夜,皓月之下,你是否也在久久地仰望?(作者系重庆市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