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东峡水库

版次:010    2025年10月24日

□重庆晨报特约撰稿 何佳

东峡水库,因位于万州燕山乡东峡村而得名。此地风景秀丽,四周青山绵延,原始森林成片。库水碧波荡漾,清澈透明,人称“小九寨”。附近有王二坪、大山坪、牛角山、东峡沟、皂角丫龙洞、老林口等深山峡谷神奇地貌。

燕山乡是我的家乡,当地的父老乡亲对东峡水库有特别深的感情,很多老人当年都曾参与过水库的建设。1978年,那时燕山乡名为复兴人民公社,那是不怕困难不怕苦的年代。水是庄稼的生命,复兴公社缺水严重,兴修水利是最迫切的问题。

那时的农村尽管条件艰苦,但当地仍集中物力、人力和财力决定修建水库。工程上马后,每天天不亮就有人往工地赶。我家住在当时的泉水大队6队,大包、长柏、双岭和沱基大队的社员去修水库时,都要从我家老屋院子旁路过,每天凌晨和傍晚,上工和下工的场面颇为热闹,人声鼎沸。

泉水大队与东峡大队相邻,我们生产队离水库近,也差不多要走7里山路,而其他大队的社员赶到水库工地,则要走十多里山路,且要自带扁担和箩筐。我那时十来岁,有时会随父母到工地玩。工地现场气氛热火朝天,人们干劲足,人气旺,打石头的、挑土的、抬石条的、夯土的,大家分工合作,操作有序。

夯土用的是大石墩,下大上小,像秤砣。顶端凿个眼,系上粗绳,一根青杠木穿过绳子,整个重量有300多斤,由两个重劳力男人操作。他们弓着身子把石墩抬起来,然后重重地砸下。如此反复,喊着号子,两人汗如雨下,土石被一点点地夯实。压土的则是一个大大的石碾,石碾中心两端开眼,嵌进圆圆的木头,木头上嵌进驾辕。拉石碾的不是牛,而是人。几个人拉着千斤以上的石碾,在地头一遍又一遍地往返。他们身子前倾,奋力划动着双手,脚用力蹬在土石上,艰难地往前迈动,就像纤夫拉纤一样。汗水滴在他们走过的地方,每一寸土、每一块石,都洒下了他们的汗水。

修引水的堰渠堪称艰险重重。峡谷地带山势险峻,两边是又陡又险的悬崖,全是坚硬的石头。堰渠要从悬崖中间穿过,社员们硬是靠着钢钎和手锤开山凿渠。两条引水堰渠,一条从我老家屋后经过,延伸到恒德村、泉水村和沱基村一带;一条经东峡村到复兴村。两条水渠,使得东峡水库的水源覆盖了全乡所有的生产队,这是真正的民心工程和惠民工程。

当时的公社书记名叫冉广位,是一位焦裕禄似的好干部,现在当地仍流传着他的一些故事。修水库时,他跟社员们一起干活,身上晒脱皮,肩上、手上和脚上都是厚厚的老茧。因为长期高强度劳动,他的背有些驼。冉书记爱笑,对社员们很和气,笑起来眉眼弯弯的,没有一点架子,社员们都愿意和他聚在一起摆龙门阵。当时有不少歌谣,其中两首我至今仍记得:“冉广位,修水库,大昂儿细崽拖一路。”这个“昂”字是方言,就是大一些的娃儿,可见当时是全民动员;“冉广位,修水库,穿窑裤儿,打胴胴儿,同吃同劳动。”窑裤就是半截裤子。这样的形象,在群众眼里却是高大光辉的。

冉书记为群众办了很多实事,他每调到一个公社就修一座水库,大陵水库、胜利水库、涵池水库等,由于长年辛劳,积劳成疾,54岁就病故了。他当年带领大家修建的水库,至今仍在造福当地百姓。

我1997年调回燕山乡政府工作了3年多,经常下乡,走完了东峡水库两条大水渠的全程。这两条大水渠,不仅解决了全乡的水源问题,还改善了乡村出行的道路。堰渠沟沿的路面宽阔、平坦,这也是家乡最早的人行马路。

水库四周的山林里,有很多珍贵的药材、香料。当金银花开的时候,漫山遍野的清香把水库的水都熏得香气扑鼻。在这儿,有全亚洲只有三峡库区的石柱和万州个别乡镇才有的“植物大熊猫”荷叶铁线蕨,它的历史可追溯到恐龙时代。

我对东峡水库有着特殊的情感,因为父亲早年曾在水库果园,干了近十年的柑橘技术员。我们兄妹经常到水库玩耍,这儿的石条、土坝和库岸的小路,留下了我们儿时欢乐的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