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次:011 2025年10月29日
□马卫
老武武华理是文化圈的名人。鱼泉市有近200万人口,大家能叫得出名字的文人,不会超过10个,老武就是其中之一。
文学圈有他,美术圈有他,书法圈有他,音乐圈也有他。他是大河合唱团的团员,据说能用意大利语唱《我的太阳》。
老武的大名如雷贯耳,我很想认识他。机会来了,我的朋友新修了山庄,准备搞民宿,想请人写赋。我对他说:“鱼泉文化圈子,谁还比老武的名气大呢?你就请他写吧。”托人转请老武写赋,开价1万元。
联系上了老武,朋友叫我作陪,一起到山庄玩,我当然乐意。
一周之后,《凤凰山庄赋》就交来了。朋友请我审读一下,我一看,署名是两人,杜萱之、武华理。杜萱之我认识,诗词歌赋皆有造诣。只是他80多岁了,能劳他大驾实属难得。
赋还真不错,音节和谐,用词典雅,文采斐然。这让我对老武肃然起敬。
某一天,下午两点半刚上班,老武就匆匆忙忙来到我办公室,对我说:“马编,我送篇小稿来,你们社长已同意发表。”
说完茶都没喝就走了,他说是几个画家在都枥山公园聚会,等到他的。他一走,我马上看稿子。文章不长,不足1500字,写鱼泉市的开埠历史。说它是散文吧,又多处用骈文;说它是赋吧,又很散文化;说它是散文诗吧,又缺少形象,用典多。不伦不类,非驴非马,还有几个错别字。
我心里不安,因为老武说社长已同意发表。社长是西师中文系硕士,以他的水平,不可能同意发表这样的文章,也可能社长根本没看这篇文章。
我不敢轻易确定发表,就给社长发了个短信请示。社长几分钟后回复:“认不得老武,也从来没同意发表这篇文章。”
我对老武的好感,就像是喝醉后吐出的酒,由醇香变成恶臭。
我马上打电话给老武,直说其事。老武在电话那头说,某天,他在一次会上偶遇社长,会后酒席上社长表的态,叫他写了文章直接找我。
编辑看中的是稿子水平,有没有社长打招呼根本不重要。从此,我就烦老武,一听到“武华理”三字,就倒胃口,想吐。
倒胃口归倒胃口,文化人聚会时,难免相遇。
一次会后宴席,老武、杜萱之、我被安排在一桌。本想避开,可杜老一定要我同桌聊天。三杯酒后,我问杜老:“那篇《凤凰山庄赋》,是你写的,还是老武写的?”
杜老微笑着说:“老武请我合作,我执笔写的,报酬各得一半。”
老武大声申辩:“杜老杜老,我可改了个错别字呵,应该算合著吧。”
我哑然失笑。
后来,我听到了很多老武的故事,才知道他也不容易。老武生于1959年,一出生就遇上闹饥荒,差点被活活饿死,因此一生好吃,特别爱喝酒,每次饭局不醉不下席。本来有个很好的工作,在齿轮厂办公室当文书,可刚40岁那年,遇上企业改制下岗,无特长无技术,再就业困难,一直赋闲。好在他当文书多年,会写点公文,就到文人圈子里混。混了几年,居然混成了文化名人,大钱赚不到,混个酒饭、小礼品还是容易。
听到老武的经历,我又有点同情他。
前年夏天,老武去参加一个小学生演讲比赛,他是评委。午餐喝了几碗酒,回来时爬楼梯,家门口脚下打滑跌倒,脑溢血发作,从此成了植物人。
老武,你还能醒来么?
醒来我一定给你发表一篇文章,不让你白披文化人的皮皮了却残生。
(作者系重庆市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