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金才

倪卫，重庆酉阳人

农民，在家乡种过

三年烤烟，几年苞谷

南下广州，在工厂流水线

打过两年螺丝

后来到西北成为了

一名矿工，在黑暗中挖煤

先在新疆石河子

靠一顶安全帽

躲过几次矿难

后又在奎屯

成为井下爆破员

2018年，一场事故

左边头盖骨破裂

从此，左半边大脑

仅靠块头皮活着

在地面做了一年保安

一年仓库管理员

但为了挣高工资

二年后，他再次下井

成为了传送带下

又一名矿工

今年七月，在矿下

被一台悬吊的风机砸中

小肠破裂，多处器官受损

在医院抢救无效死亡

时年五十三岁

目前，他遗有一妻

头发斑白，遗有一女

在矿上上班

遗有二十四岁的儿子

还在奎屯

找工作

他的遗体就近安葬于

奎屯郊外的福寿园

暂时

没有墓碑

在二哥旧居前喂鸡

妻子拍下这张照片时

我正站在沙河县

准南煤矿的家属区

破败的砖房前

喂鸡，二十多天前

推开鸡埘的

还是我的二哥

站在这里喂鸡的

还是我的二哥

提着一只大叫鸡

在视频里炫耀的

还是我的二哥

那时，他还可以给我

发他在煤矿的照片

发他外孙的照片

他还可以用略带沙哑的声音

向我保证

“今年过年，一定回”

可我记得

他已经二十多年没有回家了

现在，我站在他曾经

站着的地方

给我拍照的地方

替他撒完最后一把谷粒

风掠过空荡荡的戈壁

豆大的沙粒

一下子吹进我的眼睛

（作者系重庆市作协会员）